梁軍繞過漁陽,在五十里以外取得一場大勝,消息傳來,馬維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奮,揮拳在老宦高圣澤肩上狠狠捶了一拳。
高圣澤疼得直流眼淚,還要興高采烈地說:“恭喜梁王,賀喜……”
“去將徐礎(chǔ)叫來!”
高圣澤還想多說兩句,見梁王又舉起拳頭,急忙跑出帳篷,一邊行走,一邊嘴里喃喃道:“徐礎(chǔ)、徐礎(chǔ),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,論忠心,連我的一點皮毛都趕不上,竟然讓我親自去請……”
到了帳篷前,高圣澤變得平和,無論怎樣,梁王還是公平的,對只肯獻計、不肯獻上忠誠的徐礎(chǔ),安排在一頂普通的帳篷里,里面除了床鋪近乎一無所有,初冬已至,徐礎(chǔ)仍然穿著舊袍,寒風(fēng)吹過,臉色愈顯蒼白。
高圣澤笑道:“梁王有請?!?
“梁軍獲勝?”
“我只管請徐先生過去,別的事情不該我說,我可不能亂說?!?
徐礎(chǔ)笑笑,知道老宦不喜歡自己,也知道所猜絕不會錯。
馬維已經(jīng)恢復(fù)常態(tài),坐在書案后面覽閱公文,良久之后才抬起頭,向徐礎(chǔ)道:“你對歡顏郡主應(yīng)當(dāng)很熟吧?”
“見過幾面,梁王也見過?!?
“嗯,當(dāng)初她親自出城與我議和,很讓我意外,天成傾塌,她一個女流之輩,居然能夠硬撐到現(xiàn)在,也算是一位奇女子?!?
“終究敵不過大勢?!?
馬維冷冷地哼了一聲,“大勢、大勢,你天天說什么大勢,從前我還相信,現(xiàn)在要我說,那就是膽怯者的借口,真要順應(yīng)大勢,誰也不會造反,大家都向單于投降好了,我大梁更是沒有翻身興復(fù)之時。”
“帝王龍興,必定逆勢而上?!备呤杉拥亟釉?,“張息帝、萬物帝莫不如此?!?
“強弱、難易,并非大勢的全部內(nèi)容?!毙斓A(chǔ)微笑道。
馬維也不問,語氣突然變得平緩,“據(jù)說郡主一直深受張息帝與萬物帝的寵愛,想必從兩帝身上學(xué)到不少?!?
“想來如此?!?
馬維盯著徐礎(chǔ),“你是不是曾經(jīng)想娶她?”
“梁王從哪聽來的謠?”
“不是聽來,而是看到,回想起來,從你在誘學(xué)館替周律寫那篇文章起,就頗受郡主賞識,即使你刺殺萬物帝,她也沒有追究,反而送你逃出東都,當(dāng)時咱們在孟津城外相遇,你包袱里有幾本書,是她贈送的吧?那些書呢?”
“放在思過谷,我與歡顏郡主乃是君子之交?!?
高圣澤忍不住大笑一聲,“孤男寡女,何來君子之交?歡顏郡主我可知道,張氏子孫都被萬物帝寵上了天,不講男女之別、尊卑之分,白天游玩無度,夜里縱酒狂歡,歡顏郡主尤甚,我們看在眼里,都說……”
高圣澤閉上嘴,猛然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犯了一個嚴重錯誤,梁王說起歡顏郡主,并非敵視與鄙夷,而是欣賞與贊嘆,他剛剛說的這些話,沒有一個字迎合到梁王的心事。
馬維面色陰沉。
高圣澤抬手抽自己一個嘴巴,“讓你胡說八道,郡主憑一己之力硬撐起整個天成朝廷,豈是……”
“滾出去。”馬維道。
居然沒挨打,高圣澤感激涕零,轉(zhuǎn)身向外跑去。
“請漁陽使者孫先生過來?!瘪R維補充道。
等老宦消失,馬維道:“刑余之輩,其實有些本事,可惜在宮里待得太久,早忘初心,一味地只想揣摩人主之意。”
“梁軍大勝?”徐礎(chǔ)問道。
“哦,險些忘了,剛剛傳來的消息,梁軍大勝,遼東兵被殲、被俘過半,剩下的人逃往塞外,關(guān)卡盡入梁軍之手,皇甫階也成俘虜,很快就能送來,遼東荒民已非大患?!?
“如無漁陽相助,梁軍斷能取此大勝,梁王……”
徐礎(chǔ)話未說完,孫雅鹿趕來,他已聽說梁軍大勝的消息,行禮之后,提的問題與徐礎(chǔ)差不多,“漁陽守約留下遼東軍,梁王相信了嗎?”
“嗯,孫先生可以詳細說說朝廷的要求了?!?
“首先要去除濟北王的帝號,并將濟北王送還朝廷,這一條梁王若是不許,剩下的也不必說了?!?
“嘿,天成朝廷淪落至此,嘴還是這么硬。好,我可以歸還濟北王,是否去除帝號,讓他自己決定。”
孫雅鹿拱手,“梁王做此讓步,朝廷也安心了?!?
“接著說?!?
“梁王可以用朝廷的名義號令冀州郡縣,一如賀榮單于所為,但是漁陽要留給朝廷,僅此一城?!?
“嗯,不算過分,我也可以接受?!?
“漁陽留給朝廷的意思是梁軍一兵一卒也不能入城?!?
馬維想了一會,“朝廷的官兵是不是也不出城?”
“絕不越過城外二十里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