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從五十余人,全是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,無一例外皆是梁軍將領(lǐng)的兄弟子侄,隨侍梁王既是殊榮,也是受到監(jiān)督。
徐礎(chǔ)放出兩箭,無一中的,看著那些歡呼雀躍的少年,不由得想起當(dāng)年的萬物帝。
馬維本不以騎術(shù)見長,這時卻騎馬縱橫馳騁,頻頻發(fā)箭,十中七八,雖然士兵們都將獵物向他身前驅(qū)趕,他的準(zhǔn)頭也著實不錯,每每引來歡呼。
這一年多來,馬維并非天天坐在寶座上無所事事。
徐礎(chǔ)忍不住想,馬維是不是在模仿萬物帝,有趣的是,馬維從來沒在私下里見過萬物帝,還是從徐礎(chǔ)嘴里聽說一些事情,如今處處照做。
馬維自己似乎沒注意到,徐礎(chǔ)也不打算指明。
狩獵隊伍越走越遠(yuǎn),眼看已來不及返回東都,馬維下令擇地扎營。
徐礎(chǔ)這才明白過來,狩獵只是借口,馬維此行另有目的。
晚飯就是各式野味,佐以美酒,昌之遵守承諾,只吃肉不喝酒,徐礎(chǔ)喝了兩杯,餐后被喚至梁王帳中。
夜里的天氣已經(jīng)很冷了,馬維披著厚厚的毛氅,請徐礎(chǔ)坐下,說道:“你知道我要去哪?”
“梁王連帳篷都帶上,想必是去往前方督戰(zhàn)。”
馬維露出微笑,“你覺得此戰(zhàn)梁軍有幾分勝算?”
“我對梁、淮兩軍的兵力以及交戰(zhàn)地勢一無所知,難勝敗?!?
“半年前我還要從淮州借兵攻打鄴城,如今兵力也沒增加多少——東都缺糧,不敢征兵太多。至于淮州,當(dāng)初所借之兵傷亡不多,盛家在淮州經(jīng)營多年,不缺糧草,更不缺兵源,若比數(shù)目的話,至少五倍于我。”
“既然如此,梁王為何還要進(jìn)攻淮州?”
“淮州雖強(qiáng),但是麻煩不少:北臨冀州,時時擔(dān)心那邊賀榮騎兵入侵,南接吳州,寧王頻頻佯攻,盛家不得不分重兵把守南北關(guān)卡,用來迎戰(zhàn)梁軍的兵力就不多了。而且我也不需要攻占整個淮州,只需打下汝南城,令淮州震動,不敢發(fā)兵入?yún)?,就算大功告成?!?
“原來如此,汝南城還是鮑敦做城主?”
“嗯,此人好像背叛過徐公子?”
“各尋出路,算不得背叛。”
“你倒想得開。潘將軍已得我命令,鮑敦若肯投降,饒他不死,甚至可以允許他繼續(xù)做城主,他若不識好歹,汝南城一個活口也不能留?!?
“似乎沒有必要屠城。”
“其實梁軍守不住汝南城,盛家一旦派大軍前來奪城,梁軍只能退卻,到時候連汝南城池都要毀掉,何況城中之人?徐公子心腸太軟,的確做不得吳王?!?
“我亦有同感?!毙斓A(chǔ)還是沒找到能用來勸說馬維的辭。
“經(jīng)此一戰(zhàn),我與盛家徹底決裂,今后就是死敵了。徐公子替我推測一下,寧王真能在江南站穩(wěn)腳跟嗎?”
“難說,寧王攻荊之舉頗為冒險,且荊州紛亂,寧王即便占據(jù)江陵,也無法號令全荊,后事難料?!?
馬維笑道:“徐公子四處游說,唯獨不愿對我說些實話嗎?”
“我若不想說實話,何必來見梁王?”
“你想從我這里要走湘東、濟(jì)北兩王,僅此而已,并不覺得有勸說我的必要?!?
“我若勸梁王,梁王必不愛聽?!?
馬維閉起雙眼,“你只管自己想不想說,何必在意我愛不愛聽?”
“賀榮連戰(zhàn)連勝,其勢必要盡占九州而后已,東南數(shù)州彼此爭戰(zhàn),無論勝敗,都不過是茍延殘喘,我勸梁王調(diào)兵南下,去守襄陽?!?
“荊、洛山水相連,賀榮人在襄陽遇阻,必從洛州繞路,譬如鄰家失火,我去救火,卻讓自家受災(zāi),所為者何?我希望賀榮人經(jīng)過一番苦戰(zhàn)之后,能夠攻下襄陽,與寧王相遇,兩雄對峙,給我一些喘息。”
“寧王希望賀榮人苦戰(zhàn),何不放一王前去襄陽坐鎮(zhèn)?”
馬維睜開雙眼,笑著搖頭。
“即便一切如梁王所料,荊州成兩雄對峙之勢,洛州仍是必爭之地,何得喘息?”
“你終于說到點子上,東都雖好,卻不是龍興之地,四面環(huán)敵,朝不保夕,我此前去攻鄴城,就是希望能有一塊創(chuàng)基之地?!瘪R維沉默一會,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,最后還是道:“我要再試一次。”
“攻打鄴城?”徐礎(chǔ)大吃一驚。
“先是鄴城,然后是整個冀州。”
“如此一來,梁王將會徹底得罪單于?!?
“豈不正如你所愿?而且你給我出了一個好主意?!?
“我?”
“你沒來之前,我還沒想好如何使用兩王,你來之后我才醒悟,兩王并非無用的廢物,其實大有用處。荊州想另立朝廷,為什么我不能?挾天子北上,比梁軍直接攻冀,要名正順一些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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