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接著說,我爹的確是這樣的人?!?
“寧抱關(guān)留在降世軍中,早晚會有危險,所以他爭得一個王號,帶兵自立??山凳儡姳啵且还蓸O強大的助力,所以牛天女留下。牛天女一直在給丈夫特色將領(lǐng),有被俘的官兵,也有降世王頭目,人數(shù)不多,在寧抱關(guān)這里卻個個受到重用?!?
“嗯,牛天女的確經(jīng)常往寧暴兒這邊送人,當(dāng)時我們還笑話她對丈夫太軟弱?!?
“所以我要爭取牛天女的信任,只有她能幫我擊敗寧抱關(guān)。”
“就是這樣?”
“就是這樣?!?
薛金搖坐在黑暗中思考,半晌之后開口道:“我看到的還是你敗?!?
“有原因嗎?”徐礎(chǔ)笑問道。
“你……用的計謀太多啦?!?
“計謀多有何不好?我總不至于跨馬持槍,親自去向?qū)幈шP(guān)挑戰(zhàn)吧?”
薛金搖拒絕回答,改口道:“剛才來了一伙降世軍,跪在營門外求饒,我將他們打發(fā)走了?!?
“哦,是一伙醉鬼,大概是酒醒了?!?
“我知道你瞧不起降世軍……”
“恰恰相反,我非常在意降世軍,進(jìn)入東都之后所做的一切,皆是為了得到降世軍的支持,對我來說,降世軍比東都更加重要?!?
“可你的那些計謀,只會讓降世軍離你越來越遠(yuǎn),因為他們理解不了,大家更支持寧暴兒?!?
徐礎(chǔ)沉默一會,“不到最后,勝負(fù)難料?!?
薛金搖輕嘆一聲,“帶上你的人,跟我一塊去秦州吧。我至少能叫上一半降世軍,剩下的留給寧暴兒,別跟他爭。”
“就因為你‘預(yù)見’到我爭不過他?”
“我向法師仔細(xì)詢問過,諸王營中此前發(fā)生的騷亂,很可能是寧暴兒暗中指使,他不肯公開給我爹報仇,卻要利用這件事鏟除異己?!?
“我記得寧軍營中也有嘩變,寧抱關(guān)殺死的人最多?!?
“他殺死想殺的人,不管他是否參加嘩變?!?
“我一點也不意外?!毙斓A(chǔ)道。
薛金搖又沉默一會,終于說出她一直尋找的答案,“你不如他心狠手辣?!?
“時候未到?!?
“不不,沒有什么時候不時候,心狠手辣是個性格,要么有,時時都能顯露出來,藏都藏不住,要么沒有,勉強狠辣,也會讓人覺得別扭。”
“好吧,我不夠心狠手辣,但是兩王相爭,比的不是誰更狠?!?
“對降世軍來說就是這樣,誰狠他們跟誰。如果你從一開始就在秦州加入降世軍,你也會這樣。我爹還在的時候,最多相隔三天,必須殺人,或多或少。他說,降世軍被迫造反,本不愿背井離鄉(xiāng),也不知道要去哪里,個個拖家?guī)Э?,累贅眾多。必須從?yán)治軍,讓他們知道生殺大權(quán)掌握在誰手里,才能勉強不散?!?
“瞧瞧降世王的下場,殺他的人雖是梁王,但是隨梁王一同闖殿,將薛家親友殺盡的,卻都是降世軍?!?
薛金搖從來辯不過丈夫,嘆息道:“我仍然覺得你不是寧暴兒的對手,真希望我能為你做點什么?!?
“千萬不要?!毙斓A(chǔ)馬上阻止,“我自有辦法?!?
“嘿,你總有‘辦法’,你的問題就是‘辦法’太多,手腕太軟?!毖饟u伸手握住丈夫的手腕,沒她想象得那么細(xì)弱,但也不是很粗壯。
徐礎(chǔ)掙脫不出來,只得隨她,“降世軍有始無終,乃是因為胸?zé)o大志,一味地隨波逐流,所謂的佛國太過遙遠(yuǎn),將士們不知所從。現(xiàn)在不同,我與寧王爭的不止是東都,還有整個天下,這個時候光憑心狠手辣是不夠的。你是我同床共枕的妻子,給我一點信任?!?
“我希望你能勝?!毖饟u不肯松開手,與丈夫相識短暫,她卻已有不舍之心,“如果你沒勝,我會將你帶走?!?
“如果我沒勝——你也是輸家,以寧抱關(guān)的心狠手辣,怎么可能放咱們二人活著離開?”徐礎(chǔ)伸出另一只手,輕輕按在妻子的手背上,“勝則同勝,敗則同敗,方為夫妻。”
“唉,為什么當(dāng)初我會同意嫁給你呢?”
“因為彌勒佛祖給你的啟示?”
“其實是因為……我見過的人當(dāng)中,你最俊俏?!?
“哈哈?!毙斓A(chǔ)大笑,“想不到我還有以色事人的時候。不管當(dāng)初,只看現(xiàn)在,咱們已是夫妻,當(dāng)同舟共濟(jì)?!?
“當(dāng)然,可你在鄴城還有一個妻子……”
“娶她非我本意,也非她意,離開東都的時候,她曾經(jīng)寫下一紙休書。”
“她休了你?”薛金搖吃驚地問。
“嗯。”
“對啊,為什么只有男休女,不能有女休男?聽你這么一說,我倒有點喜歡她了,那是一位奇女子?!?
“她不是奇女子,只是被嬌慣壞了?!?
“好吧,我相信你,相信你會勝,而且我希望能幫上忙。”
“別的不用你幫忙,我只對牛天女感到不安,馮菊娘怕是不能取信于她……”
“我去一趟,我能看穿她的心思?!毖饟u爽快,抽手而出,起身就往外走。
天已經(jīng)微亮,徐礎(chǔ)沒法再睡,心里卻不舒服,又陷于愧疚與鄙視的循環(huán)當(dāng)中。
雖說薛金搖是主動送上門來,可徐礎(chǔ)還是對她說了一些謊,將自己的妻子也利用上。
他曾經(jīng)給自己定下一條底線,如今這條線越來越模糊。
“還不是講仁義的時候?!毙斓A(chǔ)只能用這句話來勸慰自己。
_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