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離的笑又大一些,露出幾顆潔白的牙:“有證據(jù)嗎?有證據(jù)你可以告訴三殿下?!?
“你也不愛謝熙對嗎?”明舒卻繼續(xù)問道。
按這個思路推下去,唐離早已知道兇手是誰,可在堂上面對謝熙的頂罪時卻什么也沒說,只利用他逃避刑罰,她根本不愛謝熙。
這太可怕了。
“我不知道你想說什么,如果你一定要問我對世子的感情,我當(dāng)然是鐘情于他的?!碧齐x一反常態(tài)地輕松,仿佛在逗著明舒。
“蘇棠璃,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明舒走近她,冷道。
如果只是與楊子書有仇想借刀殺人,那說得通,但似乎她的目的并非如此簡單。
“這話應(yīng)該是我問陸娘子才對,你到底想要我承認(rèn)什么?”唐離反問。
明舒攥攥拳——一切只是她的猜測,一點證據(jù)都沒有,連她也不知道要唐離承認(rèn)什么。
看唐離的反應(yīng),再問下去也沒意義,明舒轉(zhuǎn)身就走,只是臨出門之時,唐離陡然掐滅燭火,室內(nèi)陷入黑暗,她整個人也遁入其中。
只有她聲音,從黑暗中幽幽響來:“陸娘子,你可試過家破人亡的滋味?如果你被害得家破人亡,你報不報仇呢?”
“家破人亡”四字,仿如一桿長箭,陡然穿心。
明舒只覺胸口一痛,似乎被說中了什么,腦中乍然全空,木然踏出門去。
唐離最后那句話,她沒聽到。
“我們,京城再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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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徜正在外邊等明舒,一邊等一邊回答陸文瀚源源不絕的問題,宋清沼也沒走,正借故留在崇明堂,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。
明舒出來時,陸文瀚新的問題剛剛出口,陸徜還不及作答,就見明舒木木地出來,與進(jìn)去時大不相同,他蹙眉看了兩眼,連陸文瀚的問題都顧不上回答。
“罷了,也折騰了整日,帶你妹妹回去休息。”陸文瀚見他失神并沒怪罪,反揮手讓他離開。
陸徜告罪后快步走到明舒身邊,那邊宋清沼也跟了過來,想和她打個招呼。
明舒沒理會二人的叫喚,失魂落魄地走出崇明堂。
陸徜覺得不對勁了,拉住明舒道:“明舒?發(fā)生何事了?”
明舒這才停步,神色恍惚地望向陸徜,道:“阿兄,剛才唐離問我,如果我被人害得家破人亡會怎樣?不知道為什么……我好難過……”
這話音剛落,陸徜和宋清沼就同時瞧見她眸中毫無知覺滾落的兩行淚。
陸徜大震,也顧不上宋清沼就在旁邊,抬手就抹她頰上淚水,而后用掌貼著她的臉頰,道:“明舒,別難過,我在?!?
明舒用力呼吸,以緩過突如其來的痛苦,雙拳卻仍緊緊攥著,用異常冷靜的聲音道:“阿兄,如果有人害得我家破人亡,我發(fā)誓……我定會不計代價,手刃仇人!”
“明舒!”陸徜大喝一聲。
沉如雷的聲音,終于震回明舒魂神,亂糟糟的思緒收回,陸徜溫?zé)岬恼婆c急切的目光讓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,她忙抹抹自己的臉——竟然哭了?
“阿兄,我……”明舒找不到哭的原因,難不成就因為唐離幾句話?
“可能是今日勞心過度,傷了心神,以至被唐離三兩語迷惑。我那里有寧神的藥丸,回頭送兩丸過去給你?!彼吻逭舆@時才開口。適才見她落淚,他不知為何心頭跟著抽疼,不過礙于她兄長在場,他也不便安慰,便忍到此時。
“多謝宋兄?!标戓涮嫠乐x,又道,“我先送她回去,晚些尋宋兄拿藥,就不勞宋兄再跑一趟。”
宋清沼只能點頭:“也好。”
二人便同宋清沼告辭離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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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已深沉,山風(fēng)嗖嗖直往人懷中灌,明舒臉上的淚痕很快就被吹干。
她悶悶跟著陸徜走路,有些不好意思——竟然當(dāng)著陸徜和宋清沼的面哭了,真有些丟臉。
“別胡思亂想?!币娝袆e往常的沉默,陸徜沉聲道,“今天一天都沒吃什么東西,一會先吃點東西,夜里好好睡個覺。”
“嗯。”她乖乖應(yīng)了。
二人走到飯?zhí)酶浇?,因今日特殊,飯?zhí)貌]收工,還有沒用飯的學(xué)子從飯?zhí)美锎蛄孙埵吵鰜恚戓渥屗跓o風(fēng)的亭子里等著,他則小跑去了飯?zhí)茫枇送肟晖斜P,打了兩碗面條,上頭還各壓了顆荷包蛋,匆匆走到亭中。
明舒正靠著柱子瞇覺,她并沒睡著,聽到動靜揉著眼坐直,迷迷糊糊地看陸徜。
燈火遙遙,星月淺淺,陸徜的眉目在淡淡的光線中格外溫柔。
“今天累著了?”他把面端給明舒,又揉揉她的腦袋。
“嗯?!泵魇娲騻€哈欠,端起面與陸徜并排坐著吃起來。
陸徜腦中仍徘徊著剛才明舒落淚時說過的話,心中余震未過,仍覺得沉沉的痛,食不知味吃了兩口面,緩道:“明舒,剛才唐離說的話,你別放在心上……”
這話,他說得沒有底氣。
誰都沒有料到唐離無心之語,會戳中簡家之事。明舒就連失了憶都受影響,可想而知若有朝一日她記憶復(fù)蘇,會有多痛。
陸徜不敢多想。
他只覺得,自己有必要在她記憶恢復(fù)前,把簡家的仇……先報了。
明舒沒有回應(yīng)他。
“明舒?”陸徜又喚了一聲。
回應(yīng)他的卻是肩頭一沉。
他轉(zhuǎn)頭一看,明舒那碗面才吃了三分一不到就被放到旁邊,人已經(jīng)困得靠在他肩頭睡去。
他側(cè)頭看他,黯淡的光線下,明舒的臉龐只剩下輪廓,大大的眼睛閉著,秀挺的鼻子均勻呼吸,唇輕輕抿著……他失了神,待到回神,他的指尖已經(jīng)順著她的眉眼鼻子輕撫而下,落在了她的唇瓣。
陸徜陡然一驚,倏地收回手。
亭外山風(fēng)刮來,吹得人清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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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舒睡了個異常沉甜的覺,翌日醒來時,天已近午,屋里靜悄悄的,只有穿過窗戶灑進(jìn)的陽光。
昨晚是怎么睡過去的,又是怎么回來的,她毫無印象,只知道自己就這么毫無所覺的和衣睡了整夜。
三皇子趙景然、尚書令陸文瀚與開封府尹都已經(jīng)離開書院回城,張松、唐離與謝熙等一干人都被押往城中,就連徐山長夫妻也一起跟著去了。
書院的事情了結(jié),她也想到要查的東西,是時候告辭了。
明舒匆匆收拾好東西,換回自己的衣裳,將書童的衣裳疊好送還林大娘。林大娘接衣之時,只回她一聲長嘆。她本想見見何師娘,但師娘跟著殿下去了京城,也見不著面,她只能做罷。
交接完成,她拎著自己的小包袱往書院外走去。陸徜已經(jīng)替她雇好馬車,正在外等著她。
“阿兄!”隔得老遠(yuǎn),她就沖他招手。
過了一夜,她似乎恢復(fù)了平時的精氣神,陸徜稍稍放心,接下她的包袱放入車中,朝她道:“回去好好歇息,別再接些亂七八糟的事。我過兩天就回家,應(yīng)該會在家中呆到春闈。”
“???!”明舒大驚。
“怎么?不想我回家?”陸徜敲她額頭。
“哪有?阿兄回家我和阿娘求之不得,只是你不用讀書嗎?”
“春闈已近,不必再留書院,況且書院出了命案,鬧得沸沸揚揚,院內(nèi)學(xué)子多少都受影響,不如在家中清靜?!标戓浣忉尩?。
明舒“哦”了聲,又問:“阿兄,你該不會是為了回來看著我的吧?”
“你說呢?”陸徜沒好氣地反問。
明舒“嘿嘿”直笑,陸徜便催她:“快出發(fā)吧,免得回到家晚了?!?
“嗯。”明舒邊點頭邊踏上馬車,正要掀簾進(jìn)車,忽聞遠(yuǎn)處傳來清朗喚聲。
“明舒!”
山門外的青松下快步走來一人,青衣翠竹踩過滿地陽光碎影,朝她而來。
明舒又有些恍惚。
來的正是宋清沼。
“陸兄。”他也向陸徜打了聲招呼,才朝明舒遞出一只瓷瓶,“這是昨天說的安神藥丸,拿著吧?!彼麄冏蛉諞]來拿,他又不便去找明舒,今早聽聞她要走,于是匆匆趕來,贈藥相送。
明舒看了看他,又看看陸徜,沒有拒絕宋清沼的好意,接下瓷瓶,笑道:“多謝宋公子。那我回去了,告辭!”
她說著退進(jìn)車內(nèi),馬車緩緩而動,宋清沼瞧著再也看不到人的馬車,有些悵然若失,不妨馬車的車窗鉆出個腦袋,明舒伸長了手臂沖他們揮手:“阿兄,宋清沼,再見!”
宋清沼不自覺地笑了。
陸徜只默默望著漸行漸去的馬車,眉眼微沉。
作者有話要說:本章對唐離描寫做出部分修改。修改原因大家了解下就好了,并無讀者指責(zé)我哦,是我覺得需要說明。
其實行文到此,評論區(qū)雖然有各種各樣的意見,但是討論起來各位都還是非常理智和客氣的,我非常感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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