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礎(chǔ)起身要告辭,還祝對方“避過大難”,樓礙先是一愣,隨即笑道:“徐公子莫急,你想去益州,我自會派人送你過去,絕不強留。而且——”樓礙大笑兩聲,“徐公子總該說說我的‘大難’是什么吧?”
徐礎(chǔ)也笑了,用一句狠話引起對方的興趣,然后再做勸諫,這是謀士常用的招數(shù),樓礙對此顯然毫不陌生,并沒有掉入彀中。
笑過之后,徐礎(chǔ)并沒有坐下,站在樓礙身前正色道:“賀榮人準(zhǔn)備進(jìn)攻散關(guān)?”
“已經(jīng)攻占,益州軍并沒有死守,所以我才要盡快占據(jù)谷道出口,防止鐵鳶率軍退回漢州?!?
“南北夾攻是賀榮人的主意?”
“嗯,算是吧?!?
“樓長史打算先平定漢州,擇機再反?”
“正是?!?
徐礎(chǔ)看一眼帳篷里的衛(wèi)兵與仆人,樓礙笑道:“他們皆是我的親信,斷不會泄密?!?
“泄密也無妨,單于無論如何不會改變計劃,他不會允許漢州兵留在漢州,而是會驅(qū)使你們?nèi)ミM(jìn)攻益州?!?
“這就是徐公子所謂的大難?”
“漢州軍若甘愿為單于前驅(qū),則益州之后還有荊州、洛州、吳州……不到最后,單于不會放下馬鞭,等到天下再無敵人,樓長史想必也已死心塌地,再不敢反?!?
“哈哈,事在人為,我自有辦法將漢州兵留在漢州。”樓礙也站起身,“徐公子不想看看谷口的形勢嗎?那邊的壕溝應(yīng)該挖得差不多了,而且我猜魏將軍斷不敢派兵出來制止。”
魏懸的確不敢,徐礎(chǔ)與樓礙前往谷口時,從漢平城附近經(jīng)過,看得清清楚楚,城門緊閉,城上兵卒眾多,他們站得高,能夠望見漢州兵正往谷口方向移動,卻依然死守不出。
倒也不怪魏懸膽怯,樓礙在城外設(shè)置了一支“伏兵”,隱藏在一片洼地里,旗幟如海,刀槍如林,從城墻上正好能隱約看見大概,魏懸若派兵出城前往谷口,必然要從“伏兵”面前經(jīng)過,這讓他以為漢州軍在行引蛇出洞之計。
徐礎(chǔ)從“伏兵”面前經(jīng)過時,看到那里大都是草人,甚至就是一些長槊插在泥土里,真正的士兵寥寥無幾,在陣中騎兵馳騁,揚起成片的灰塵。
樓礙順路將益州軍儀仗送回城里,二百名兵卒在城門下等候多時,才被一個個地放進(jìn)去。
漢平城離谷口不遠(yuǎn),天黑前徐礎(chǔ)與樓礙趕到,那里已經(jīng)挖出一條長長的壕溝,正從附近的河里引水。
壕溝不是很寬、很深,只能起一時阻遏之用,溝兩岸布置了鹿角柵,只在少數(shù)幾個地方留下進(jìn)出口。
漢州軍已經(jīng)攻占谷口的小城,正沿著谷道一路往里設(shè)置一重又一重的障礙,直到遇見第一段棧道。
天色一黑,谷道上點起許多火把,兵卒們要連夜趕工。
重重障礙之間留下一條極其狹窄的通道,只能容一人步行,樓礙走在前頭,徐礎(chǔ)隨后,兩人入谷三四里,到來棧道前。
樓礙命令手持火把的仆人停下,“小心些,棧道上盡是油脂,燒起來神仙也撲不滅?!比缓笥窒蛐斓A(chǔ)道:“尚未布置完成,但已無大的漏洞,徐公子以為鐵鳶軍能過此關(guān)否?”
徐礎(chǔ)搖頭,棧道一毀,短時間無法恢復(fù),益州軍受困于道中,進(jìn)退不得,早晚會被餓死。
“鐵鳶軍出不得谷道,漢平城里的魏懸必?zé)o斗志,我猜他會棄城逃往益州,各郡縣的益州軍自然也會聞風(fēng)而逃,到時我會分兵追亡逐敗。徐公子以勝算大否?”
徐礎(chǔ)點頭,魏懸的確不像是能夠死守城池的人,一旦發(fā)現(xiàn)援軍無望,十有八九會逃跑,唐為天雖然頗受賞識,但只是一員猛將,話語沒有太大分量。
“漢州終于將要重歸朝廷?!睒堑K感慨道。
“應(yīng)該說歸入賀榮部?!?
“哈哈,徐公子隨我來,查看棧道上的油脂是否夠用?!?
仆人全都留在后面,兩人緩步上前,沒敢走太遠(yuǎn),就在棧道入口處站立,樓礙伸手摸了一下木架,“夠用?!?
“樓長史現(xiàn)在能說了?”徐礎(chǔ)心里清楚,他被帶到這里來,絕不是為了摸一把油脂。
“你此前說單于會強迫漢州軍離鄉(xiāng),我說我有辦法。”
“嗯,原聞其詳。”
“九州之中,漢州地方最小,獨木難支,不能只讓我一州獨當(dāng)賀榮人大軍?!?
“樓長史想讓我勸降鐵鳶?”
“除此之外,他還有別的選擇嗎?鐵鳶投降,可與我一同固守漢州,阻止賀榮人南下,鐵鳶不降,只會困死在谷道之中,而我也擋不住賀榮騎兵,只能甘心為其前驅(qū),另擇時機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