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維沉默一會,“這個田匠有何特殊,值得徐公子孤身前去營救?”
“無它,曾經(jīng)欠他一個人情,必須要還?!?
郭時風插口道:“徐公子自認為只欠他一個人的人情?”
徐礎尚未開口,馬維起身,“有恩必報,實屬難得,值此亂世,尤為罕見。我可以派人送徐公子一程?!?
“多謝,但我不需要護送,梁王如有心,請贈我一紙公文,傳令沿途城鎮(zhèn)許我通過?!?
郭時風道:“徐公子怎么不向鄴城要公文?”
“梁王即將得到冊封,冀州各城當聽梁王之令?!?
郭時風輕輕搖頭,知道徐礎這是在討好梁王,卻不能提出反駁。
馬維果然高興,臉上依然不動聲色,又坐回到椅子上,“天亮時,你們兩人同時出發(fā),我會給寧王寫信,也會給徐公子公文?!?
馬維又閉上眼睛,高圣澤走過來輕聲道:“兩位先去休息吧。”
爭論到此結束,雖然互不服氣,在馬維那里卻已分出勝負。
走出帳篷,天邊已然微亮,用不著休息,兩人很快就得出發(fā)。
走到避人處,郭時風止步拱手道:“方才多有無禮之處,萬望徐公子海涵?!?
徐礎笑道:“各站一方,本當竭盡全力,郭先生多有留情之處,我皆銘記在心?!?
郭時風道:“能與徐公子一辯,頗感神清氣爽,這一戰(zhàn)算我輸。我回江東之后,必定力勸寧王攻淮,接受天成冊封,但也僅此而已,我會‘竭盡全力’阻止鄴城強大?!?
“下一次我未必站在鄴城一邊。”
“徐公子也要學我的‘與世沉浮’?”
徐礎搖頭,“我另有打算,眼下還不值一說。”
“無論徐公子站在哪一方,我想咱們早晚還有一戰(zhàn)?!?
“不勝期待?!毙斓A笑道。
“不勝期待。”郭時風也笑道,拱手告辭。
還剩一點時間,徐礎回到自己的帳篷里,里面只剩下兩張床鋪,別無余物,連被褥都已收走。
他站在那里,這回真的是一無所有,沒隨從、沒朋友、沒銀錢,身上連口兵器都沒有,孑然一身,突然有點后悔,剛才從馬維那里多要幾樣東西就好了。
有人掀簾進來。
“這就出發(fā)了?”徐礎轉身,看到滿面怒容的寇道孤。
寇道孤一向會控制情緒,臉上極少變色,顯然是心中怒極,才會失態(tài)。
“閣下……來給我送行?”徐礎問道。
“無恥至極?!笨艿拦乱а赖?。
徐礎一愣,“我不留在梁營,很快就走,你不必覺得自己受到威脅?!?
“你為什么……要說那些話?”
“我昨晚說過的話太多,你指哪一句?”
“你……你故意向外人泄露我的……我的一些隱秘。”
徐礎又是一愣,“你的隱秘……我好像只在你面前提起來,被外人偷聽到了?”
“別再狡辯,于瞻必然受你指使!”
徐礎恍然大悟,“閣下背叛鄴城,另投梁王,于公子想必大為不滿,所以臨行時多說了兩句——我還以為他一直沒看出來呢,原來知情,閣下沒有……對于公子做過什么令他生疑吧?”
“聽說你要去漁陽。”
“是,待會就出發(fā)?!?
“很好,我會懇請梁王,將我也派去漁陽,無論你想做什么,我必阻撓。徐礎,在漁陽,你死我活?!笨艿拦峦{過后轉身就走,他厭惡自己的仇恨之心,以及因此而做出的鄙劣行為,但他更憎恨徐礎帶給自己的種種羞辱,逼得他從云端跌落,要在爛泥塘里復仇。
徐礎輕嘆一聲,人還沒有到漁陽,就多一名強敵,實非他所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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