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瞻搖頭,“徐公子即便等死,別人也當(dāng)徐公子技輸一籌,除了我,沒人知道徐公子曾拒絕使用詭計?!?
“得一知己,勝過千朋萬友?!?
于瞻訝然,“徐公子真的……不打算自救?”
“自救,但不用詭計。”
“沒可能,梁王已經(jīng)心動……”
“再等等?!?
于瞻更加吃驚,半晌說不出話來,最后道:“徐公子等吧。唉,上下顛倒、尊卑失序,我現(xiàn)在就是個瞎子,什么都看不清,真希望先師還在,只有他能解我心中疑惑?!?
“營中有一人,名叫郭時風(fēng),于公子若有心的話,可以向此人討教?!?
“他能解我心中疑惑?”
“此人自詡‘與世沉浮’,與于公子處事恰好相反,與他接觸一陣,于公子若能被他說服,也要‘沉浮’,心中自然再無疑惑。于公子若堅持己見,也能從他那里得些不同的見識,兩相中和,或許能夠解惑?!?
“徐公子的解惑之法……有些特別?!?
“郭時風(fēng)喜歡結(jié)交各色人等,你去見他,不要露出虛心討教的意思,而要自稱鄴城世家,認(rèn)得諸多讀書人。”
“我的確認(rèn)得?!?
“孫雅鹿孫先生呢?”
“有過數(shù)面之緣,彼此知道姓名?!?
“你要說自己是孫先生的好友?!?
“好……吧?!庇谡皳舷骂^,“明明是我擔(dān)心徐公子,怎么成了徐公子給我出主意?”
“我的事情無解,于公子的事情至少可以嘗試一下?!?
“明天我想辦法求見這位郭先生?!?
次日一早,營地開拔,沒走多遠(yuǎn)就到了鄴城城外,與梁軍匯合。
營地連綿數(shù)十里,除了幾段過于險峻的地勢,處處都有梁軍,將鄴城團團圍住。
少量冀州軍早已撤回城內(nèi),一直沒與梁軍交鋒。
一早徐礎(chǔ)就察覺到異常,在他的帳篷外面多了幾名衛(wèi)兵,上路之后,護送使者的梁兵明顯增多。
費昞有些心虛,向徐礎(chǔ)使眼色詢問,徐礎(chǔ)找機會小聲道:“與費大人無關(guān)?!?
午時未到,梁王帶兵進入前方大營。
徐礎(chǔ)一下馬就有校尉走過來,冷冷地說:“請隨我來?!?
徐礎(chǔ)什么都沒問,跟隨校尉進入一頂早已準(zhǔn)備好的帳篷里,一等就是半天,直到天黑時也沒人過來解釋這是怎么回事,也沒人提供飲食,徐礎(chǔ)饑渴交加,唯有忍受。
一更左右,終于有人現(xiàn)身。
來者是寇道孤,進帳之后站于門口,好一會才道:“怎么不點燈?”
“沒有值得一看之物,無需點燈,浪費油脂?!?
“我來勸你幾句話?!?
“請說?!?
“鄴城只剩下投降這一條路,越是早降傷亡越少,你若能讓郡主打開城門迎入梁軍,張氏可得保全,梁王一人不殺。”
“我沒有這個本事,你們都高估了我對歡顏郡主的影響,而低估了郡主本人的意志?!?
“郡主的‘意志’會害死所有人?!笨艿拦路蠲鴣恚⒎钦嫘膭裾f,話鋒一轉(zhuǎn),“你養(yǎng)的那個妖婦,我會讓她生不如死。思過谷里的人畜都將被殺死,連同房屋一同燒毀,重新再建??上В@一切你都看不到?!?
徐礎(chǔ)像是被嚇到了,半天沒說話,再開口時卻帶著笑意,“我突然想起四個字——以色事人,用在你身上再合適不過。若有機會的話,你應(yīng)該多向馮夫人討教才對,得她點撥,你將無往而不利?!?
即便是隔著一團黑暗,徐礎(chǔ)也感受到對方的狂暴怒意。
“望你死后有知,仍能看到人世間的殘忍。”寇道孤語氣平淡地拋下一句,轉(zhuǎn)身離開。
徐礎(chǔ)閉眼睡覺,一直就沒起身。
他被喚醒時,正是深夜,起床后腳步虛浮,直到走出帳篷才慢慢清醒。
十余名士兵默默地走在前后,身上的甲衣發(fā)出輕微的響聲。
軍營歸于平靜,想必是已經(jīng)做好準(zhǔn)備,只等一聲令下。
大帳里燈火通明,光是蠟燭就點了數(shù)十根,還有更多的油燈與火把,以至于只剩下一小塊空地與狹窄的通道。
馬維坐在祖?zhèn)鞯囊巫由?,只有他身邊?shù)尺以內(nèi)不點燈燭,連人帶椅隱藏在一片朦朧之中。
不離梁王左右的高圣潔今晚不在,士兵將徐礎(chǔ)雙手束住,然后退下,帳中只剩兩人。
徐礎(chǔ)站得比較遠(yuǎn),舉起雙手,笑道:“至于這樣嗎?”
馬維緩緩抬頭,用茫然的聲音道:“我該怎么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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