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有得到答案,賀榮平山不會離開。
“濟(jì)北王夫婦向我保證,郡主與你是假夫妻,郡主還寫過‘休夫書’。但是你們們南人的話,我向來只信三分,濟(jì)北王位高權(quán)重,我信七分。而且我聽說,郡主曾在你這里住過幾天,所以我不得不來問個清楚?!?
“濟(jì)北王不會騙你?!毙斓A(chǔ)終于開口。
“哈哈,這倒是實(shí)話,郡主是否失身,成親當(dāng)天我自會知道,濟(jì)北王犯不著在這件事冒險騙我。我信不過的是郡主,她一個小女人,不知天高地厚,沒準(zhǔn)會對父母撒謊,與其到時惹來兩國交惡,不如我提前問個明白。”
賀榮平山停頓一會,“在我們賀榮部,絕不允許出現(xiàn)‘休夫’這種事,鬧著玩也不行,郡主的脾氣,以后得改正。你只需對我說句實(shí)話:與郡主是否有過夫妻之實(shí)?”
徐礎(chǔ)仍拒絕回答。
賀榮平山等了一會,哈哈大笑,“你覺得我在羞辱你嗎?別想太多,你已退位,住在這樣一座山谷里,對我們賀榮部沒有半點(diǎn)威脅,自然不會受到我們的敵視。我就當(dāng)你的沉默是否認(rèn)好了,如果在鄴城沒有更好的選擇,我會娶郡主,帶她回塞外。還有那個田匠,在這件事上,你不能沉默,必須交人。”
賀榮平山出去與隨從匯合,翻身上馬,看向野草叢生的山谷,感慨道:“大丈夫生當(dāng)做人杰,馳騁天下,若困頓于此,還不如早早死掉算了?!庇窒蚬戎斜娙说溃骸澳銈?nèi)羰且姷教锝?,告訴他:賀榮部左神衛(wèi)王又來了,他逃到哪里,我追到哪里,到底要比試一下,是他能逃,還是我能捉。”
昌之進(jìn)屋,拱手道:“公子有什么吩咐嗎?”
徐礎(chǔ)搖搖頭。
昌之上前一步,“此地怕已不是久留之地。”
“你要走?”
“不是我,是公子。公子寄人籬下,地位原本就不穩(wěn)當(dāng),偏又得罪了鄴城的貴客,這個……”
“仔細(xì)算來,我來鄴城之后,得罪的人好像不少?!毙斓A(chǔ)笑道,隨即收起笑容,“我是來隱居的,為什么會得罪他人?”
“?。课乙舱f不清楚……都是他們先挑釁,賀榮部想帶走公子,寇道孤想攆走公子,戴破虎要拿公子人頭立功領(lǐng)賞,公子不愿束手待斃,就只能得罪他們了。還有,準(zhǔn)確來說,也不是公子得罪他們,一個是田匠,一個是馮夫人,他二人自作主張……才惹出這些是非?!?
對“自作主張”,徐礎(chǔ)曾經(jīng)極度憎惡,現(xiàn)在卻只是一笑,“不,他們的所作所為都得到過我的贊同,至少我沒反對?!?
徐礎(chǔ)站起身,“人不能一直往上升,也不能一直往下跌,巔峰與谷底,只可暫留,看一眼風(fēng)景足矣,不能久居?!?
昌之就聽懂“不能久居”四個字,喜道:“公子打算走嗎?最好早些動身,咱們有馬匹、有盤纏,輕裝上路,想去哪去就去哪?!?
“不走,我還沒跌到谷底呢。”徐礎(chǔ)轉(zhuǎn)到后院劈柴去了。
昌之嘆息一番,出去召集同伴,向他們道:“公子還在‘修行’,也不知什么時候才是個頭。那個賀榮蠻王顯然不安好心,他不像那些讀書人,只靠嘴皮子是擋不住的。最好是離開此地,可公子不愿走,咱們得另想辦法?!?
老仆也不愿走,“聽那個蠻王的意思,對公子倒沒惡意,憎恨的人是田匠。唉,田匠當(dāng)初就不該假冒公子戲耍蠻王,他還當(dāng)這里是東都,自己是豪俠呢?!?
“田匠也是為救公子,他不假冒,公子就會被賀榮部帶走,不過做事得有始有終——我去找他,你們辛苦些,謹(jǐn)守山谷,以防戴破虎之流再來行刺?!辈膊慌c徐礎(chǔ)商量,交待幾句,騎馬出谷。
自從冀州軍西征,谷外哨所的士兵減少許多,只剩不到十人,經(jīng)常接受昌之送來的酒肉,與他很熟,難得能幫次忙,熱情地為他指路。
昌之第一次前去鄴城,一路上只見行人越來越多,有買有賣,還沒進(jìn)城,就已顯露出與眾不同的繁華。
昌之與七族子弟輾轉(zhuǎn)四方,見慣了破敗景象,對鄴城不禁心生敬佩,冀州大軍在外,鄴城尚能維持繁華,尤為難得,暗道公子有眼力,此地確是避難隱居的極佳落腳之處,天下再難找出第二個。
鄴城分南北,北邊多是宮殿、官署與貴人宅邸,南邊則是民房與商鋪,昌之直奔南城的迎賓里,找一家看上去最大的客店,進(jìn)去之后要間房。
入住的旅客都要被記下姓名、籍貫與來意,若是外地人,還得展示官府頒給的通行憑據(jù)。
昌之自稱是吳州人,拿不出任何憑據(jù),卻舍得銀錢,一把一把往外抓,伙計直撓頭,最后在籍貫一欄寫鄴城,來意寫“原屋破損來此暫住”,然后收下銀錢,送客人去房間,提醒道:“客官要住就住,萬不可與他人隨意交談,如今不比往常,官府查得嚴(yán)?!?
“嗯,我只住一晚,明天就走,不出屋就是。還有,勞你幫我找個人,事成之后,我這里還有一些薄禮相贈?!?
“客官已經(jīng)花了不少錢啦??凸僖夷奈??住在附近的人,沒有我不認(rèn)識的?!?
“他叫田匠,不是鄴城人,來自東都?!?
伙計皺眉,“田匠……沒聽說過啊?!?
“麻煩你費(fèi)心打聽,就說有一位東都來的客人找他?!?
“好吧?!被镉嬅銖?qiáng)應(yīng)允,欲走不走,“我一個人肯定打聽不出來,得找人幫忙,我得的錢夠了,可別人……”
昌之又掏出一大把銅錢和碎銀,“先拿去用?!?
伙計興高采烈,捧著錢出去。
昌之知道田匠一直在城里攔截四方客人,不讓他們前去打擾公子,因此想出這么一招。
他在房間里獨(dú)自吃飯,等到將近三更,田匠真的來了,敲了三下,推門進(jìn)來,將一小包東西扔給昌之,“找我不必這么麻煩,你只需說自己是外地人即可?!?
包里裝著銀錢,昌之看了一眼,又遞還給田匠,“人家辦事,我出錢,怎么能要回來?”
“他是我的朋友,聽說你也是朋友,不收你的錢。”
“那個伙計?他明明說不認(rèn)得……算了。我來找田壯士,其實(shí)是有急事?!?
“因?yàn)橘R榮平山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