譚無謂告辭,出門之后小聲自語:“吳王倒是真心愛惜人才,可惜我已投明主,不能做那三心二意的事情?!?
譚無謂根本沒發(fā)現(xiàn)吳王叫他來另有目的,回去的路上全在想義軍如何擊敗官兵、官兵如何奪占東都,到了住處,忍不住長嘆一聲,惋惜自己不能參與此戰(zhàn)。
議事廳內,孟僧倫向吳王認錯,“是我勸說鄴城二王將王顛調到城外,以為……總之都是我的錯。請吳王給我一千兵卒,我去將王將軍以及吳軍將士都救回來,只要還有一人陷在官兵營中,我提頭來見執(zhí)政?!?
徐礎冷冷地看著孟僧倫,這是他最忠誠的部下,曾經(jīng)不可或缺,如今也很重要,但他頻頻自作主張,帶來的弊端也越來越大。
徐礎冷酷地承認,掌握全部義軍之后,他已不那么需要孟僧倫的忠誠。
“我不能給你兵卒,一個人也不行?!毙斓A回道。
孟僧倫愣了一下,隨即明白過來,吳王若是派兵,太少、太多都會落人口實,吳王要維護自己的名聲,孟僧倫必須最后一次“自作主張”,將所有好名、壞名都攬到自己頭上。
“好,請執(zhí)政稍待,我知道自己該做什么?!泵仙畟惞笆郑瑴蕚涓孓o。
徐礎忍不住問:“究竟是為什么?”
“我以為王顛能幫上忙……”
“不不,我問你為什么總以為我會做不好,所以替我做決定,還不肯提前告訴我?”
孟僧倫垂下頭,半晌才道:“請執(zhí)政允許我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,執(zhí)政是公主之子,在我眼里,執(zhí)政就像是……就像是我的兒子?!?
見吳王沒有惱怒之意,孟僧倫繼續(xù)道:“執(zhí)政算無遺策,可是偶爾會……會……”
“心慈手軟?”
“差不多,比如這一次執(zhí)政又放過寧王?!?
“寧王麾下騎兵乃義軍精銳,我需要他們?!?
“別人不知道執(zhí)政的想法,只看到執(zhí)政明明有機會,卻沒有狠心到底?!?
“如果寧王不死,你是不是要替我狠心?”
孟僧倫拱手,“我錯了,請執(zhí)政給我最后一次機會,讓我能效微薄之力?!?
徐礎輕嘆一聲,“你本來會有更大用處,如果讓我在全軍之中只選一名可信任者,必是孟將軍無疑??赡愣啻螢E用我的信任,令我無可選擇?!?
“都是我的錯?!?
“你的確錯了。去吧?!?
孟僧倫躬身退下,知道自己這一次不會再得吳王的寬恕,因為吳王要證明自己并非“心慈手軟”,而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。
孟僧倫告辭之后正常做事,當天傍晚邀請相熟的七姓將領聚飲,酒過三巡之后,他宣布今夜三更要帶本部士兵去救王顛。
眾將大驚,孟僧倫解釋一番,最后道:“是我擅自將王將軍找來,他有機會逃往汝南,所以必須是我將他救回來。這件事不要告訴執(zhí)政,他若知情,必將阻止。諸位愿隨我去者,我會感激,但不保證能成功,不愿者,我也不怨,但你必須發(fā)誓保密,天亮之前不向執(zhí)政透露只片語。”
吳人受不得激,七族將領又都沾親帶故,孟僧倫這么一說,所有人都叫嚷著要帶兵出城,一同去救王顛。
孟僧倫拱手感謝,“這次救人乃是奇襲,不需要太多人。而且咱們也不能全都出城,那樣會顯得執(zhí)政御下不嚴。諸位聽我安排,我?guī)б恍┤顺龀?,其他人隨宋將軍留在城里。我若能帶王將軍回來,需要你們開門,事若不濟,你們替我輔佐執(zhí)政。吳王復興之日,請你們往地上灑杯酒,告訴我一聲?!?
宋星裁等人十分激動,孟僧倫全都勸住,反復強調,不許任何人去見執(zhí)政。
另一頭,徐礎整天都在忙碌,不睡覺,也不休息。
天亮不久,唐為天跑來,打著哈欠說:“大都督起得太早了,怎么也不叫我一聲?啥時要回降世棒啊?”
“現(xiàn)在就去。”
薛金搖早已起床,正在擦拭她收藏的十幾口刀,不小心劃破手指,吳王進門的時候,她正吮吸傷口。
“流血了?”徐礎問。
“沒事。”薛金搖收回手指,藏在袖子里。
唐為天守在門口,抱著懷,目光朝天,假裝自己不在這里。
徐礎坐到旁邊,將手臂放在桌面上,小心避開那一排出鞘的刀,盯著妻子,說:“我需要你幫忙?!?
“我能幫什么忙?”看到丈夫的神情很認真,薛金搖大為詫異。
“你是東都城里最好的將軍?!?
薛金搖笑了一聲,“你是當真?”
“嗯,昨天義軍之勝,你的功勞最大,換成任何一個人,哪怕是我親自帶兵,也未必能做到苦戰(zhàn)整日,寸步不退?!?
“第一,我退了,只是后來又攻上去。第二,我不退是因為官兵曾經(jīng)俘虜我,此仇非報不可。第三,我一個人不行,得是將士們愿意跟我一塊往前沖。”
“將士們的確愿意。”徐礎笑道,抓住妻子受傷的手,看了一會,掏出絹帕,仔細包扎。
“你隨身帶著這種東西?”薛金搖微微蹙眉,之前她可沒注意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