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軍也已走出營地,陣勢說不上井井有條,至少不再混成一團,也沒人擅離位置。
夕陽正快速降落,天色越來越暗,前方的廝殺聲越來越響亮,聞者心驚肉跳,明明相隔還有兩三里地,刀槍卻像是就在耳邊交鋒。
徐礎(chǔ)注意到寧抱關(guān)放棄全部騎兵,他也下馬,帶領(lǐng)全軍向戰(zhàn)場進發(fā)。
義軍雖有主帥,卻沒有明晰的帥令,徐礎(chǔ)可以自做決斷。
他覺得可以參戰(zhàn)了,等得越久,將士們越是膽怯。
雖然吳王說過本部將士只需守營,但在這種時候,沒人提出異議,兩名將領(lǐng)被殺的場景仍牢牢印在眾人心中。
徐礎(chǔ)率軍從側(cè)翼加入戰(zhàn)場,他來得及時,正趕上大隊官兵趕到,其中很多是步兵,雙方很快陷入混戰(zhàn)。
之前在汝南城偷襲官兵營地時,徐礎(chǔ)曾與手下人分散,險些因此喪命,唐為天牢記教訓,這回跟得極緊,腰里仍別著棍棒,手持雙刀,將所有敢于靠近的人砍翻,好幾次差點砍中自己人。
另一翼的梁軍沒有參戰(zhàn)。
主將潘楷來問過幾次,馬維的回答只有一句,“等吳越王命令,不可擅動。”
“天色將暗,激戰(zhàn)正酣,吳越王怕是沒辦法傳令。”
“莫急。”馬維微笑道,“論到帶兵,我不如你,論到兵法,我倒是無所不曉,兩軍交戰(zhàn),哪有一上來就派出全部兵力的?吳越王勇猛有余,謀略不足……”
“聽說吳軍那邊也已參戰(zhàn)?!迸丝嵝训?,這是他不久前剛剛通報過的消息。
馬維嘿了一聲,“吳王謀略有足,失之于急,經(jīng)常耐不住性子,親身冒險,既失謀士之風,又無王者之相。他貿(mào)然參戰(zhàn),令義軍一翼失守,官兵若破義軍,必從他那里鑿開通道?!?
潘楷扭頭看了一眼,夕陽只剩一抹余暉,義軍在此地駐扎多日,他尚且分不清方向,更看不到哪里是中軍,哪里是側(cè)翼,估計官兵同樣不辨東西。
“要不要問一下蜀王?他在……”
“蜀王無能之輩,問他什么?”馬維不滿地說。
郭時風留在梁王身邊,插口道:“潘將軍莫急,梁王說得對,兩軍交戰(zhàn),切忌用力過急過猛,官兵源源不斷,我軍卻只剩這一支,總得留些后備?!?
“是,末將明白?!迸丝嫱?,命將士們原地再等。
冷氣襲來,將士們原地跺腳,暗自慶幸自己不需參戰(zhàn),同時盼著前方的戰(zhàn)事快些結(jié)束,好回營中生火取暖。
郭時風向馬維小聲道:“久無動向,軍心生疑,梁王不參戰(zhàn)是對的,但是應該做點什么,以免士氣衰頹?!?
“我有主張?!眲e人越急,馬維越是氣定神閑,又等了一刻鐘,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后,他傳令全軍前進,走出一箭之地,他又傳令停下,命人上前觀戰(zhàn),“若見到吳越王,立刻請命,說梁軍嚴陣以待,只需一聲令下,即刻參戰(zhàn)?!?
派出人的很快回來,他只看到混戰(zhàn)仍在繼續(xù),分不清勝負,更找不到吳越王的身影。
梁軍離戰(zhàn)場不算太遠,殺聲入耳,用不著觀看,也知道戰(zhàn)事未完。
馬維繼續(xù)派人查看,自己留在原地,指揮梁軍又前進一段距離。
一名探子匆匆跑回來,“我軍退卻!我軍退卻!”
馬維大驚,立刻就要下令退軍回營,郭時風提醒道:“聽前方的聲音不像是敗退,梁王稍待?!?
敗退時,叫聲紛亂,可這次戰(zhàn)場上的喊聲雖然響亮,聽上去卻不怎么亂。
馬維讓自己冷靜下來,又等一會,第二名探子果然帶回來另一個消息,“官兵先撤,我軍也撤,說是明日再戰(zhàn)?!?
“誰勝誰負?”馬維問道。
探子一臉茫然,他只接觸到很少的義軍將士,沒敢深入戰(zhàn)場,無從了解勝負,“應該……應該是官兵勝了吧?”
又是郭時風及時提醒,“大概是不分勝負,雙方各自退兵,所以都沒有潰散。”
馬維點頭,傳令全軍向前進發(fā),仍壓住速度,不愿太快。
迎面走來一大片人,潘楷騎馬上前,大聲道:“梁王在此,前方何人?”
“吳越王?!庇腥嘶氐?。
馬維急忙翻身下馬,快步迎上去。
寧抱關(guān)全身染血,手中仍然握著長槊,身后跟隨大批將士,個個沾滿血污,只有眼珠還干凈著,在夜色顯得咄咄逼人。
馬維上前,心中氣衰,不由自主就要跪下。
寧抱關(guān)倒轉(zhuǎn)長槊,以末端輕輕扶了一下,“今晚你來守營。”頓了一下,他又道:“你與吳王真在同一個地方讀書嗎?學到的東西可不太一樣?!?
馬維臉一紅,埋怨的不是寧抱關(guān),而是他還沒見著的徐礎(chǔ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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