使者沉默不語。
早知道這趟差事不好辦,沒想到大慶奉王比想象中還要強勢。
他組織了一下語,哀求道:“奉王殿下,此事的確是契丹有錯在先,但您已經(jīng)連下兩城,又擊敗了我們十余萬軍隊,喪生者數(shù)不勝數(shù)?!?
“契丹損失之慘重,遠超您麾下子民,此等代價已經(jīng)足以贖罪了吧?”
“不夠!”李徹漠然地搖頭,“本王曾經(jīng)說過,大慶的百姓天生金貴!一個大慶百姓的命,至少要用一百個契丹人的命來換!”
“迄今為止,你們在關(guān)外殘害的大慶百姓至少數(shù)萬!”
“不知你們契丹人的算學如何,若是算不明白,本王可以幫你算算,此等血海深仇,還需要多少人命來填!”
使者面色慘白,算學再不好他也知道,這絕對是個天文數(shù)字,是契丹全國死絕都填不上的數(shù)字。
驚恐交加之中,僅存的理性告訴他,這位奉王應該不想將契丹趕盡殺絕,不然奉軍也不會駐足不前了。
“我們可以賠償,大汗說了,只要您愿意退兵,契丹可以付出代價?!?
“哦?”李徹語氣瞬間緩和了下來,“耶律大賀還是講理的嘛,說來聽聽,你們愿意付出什么代價?”
使者連忙回道:“大汗愿意割讓襄平、廣寧兩城及其周邊土地,承認其為奉國領(lǐng)土,約束契丹族人永不踏入。”
“奉國此次出征的損耗,我們愿意盡力補償,以牛羊馬等牲畜相送?!?
李徹冷笑道:“這兩城是本王憑本事拿來的,何須你們送?簡直是脫了褲子放屁!”
“至于我軍損耗,本就該由你們負責,這算什么補償?你們大汗心不誠??!”
“心誠的,心誠的。”使節(jié)擦了擦腦門上的汗,揮了揮手,示意身后的隨從將東西抬上來。
“為了表達誠意,大汗已經(jīng)斬首了襄平城守將一家,讓我將首級送給殿下,以示我契丹友好和睦之心?!?
撲通——
話音剛落,李徹還沒說些什么,大堂后方的帷布后突然傳來一道異響。
隨后,如野獸般聲嘶力竭的嘶吼聲。
“啊啊啊啊?。 ?
帷布被猛地拉開,臉色蒼白的耶律和跌跌撞撞地沖入大堂,猩紅的目光掃過,最終落在契丹使節(jié)身后的箱子上。
他有些不敢置信,不由得放慢了腳步,亦步亦趨地走了過去。
膝蓋一軟,整個人癱倒在地,猛地一把推開箱蓋。
十數(shù)顆用石灰封住的頭顱闖入他的視線,那些曾經(jīng)充滿生氣的面孔,如今卻變得蒼白而空洞。
耶律和顫顫巍巍地伸手拿出一顆頭顱。
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,奪眶而出,無法抑制地發(fā)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。
“父親、母親......”
“祖父、祖母......”
“啊啊啊啊啊??!”
“為何如此!為何如此!”
“我雖兵敗,但從未降,我有何罪,我的家人又有何罪!”
耶律和忽然起身,緊握拳頭,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,幾乎要滴出血來。
眼神陰冷地射向一旁的契丹使節(jié)。
契丹使節(jié)頓時覺得如墜冰窟,他萬萬沒想到,襄平城都失陷了,這耶律和竟然還活著。
“耶律大賀!契丹!”耶律和從喉嚨中擠出幾個字。
趁契丹使者不備,他猛撲上前,一把捏住對方的脖子。
“還我爹娘命來!還我全家命來!”
前一秒還虛弱到起不來身的耶律和,此刻不知哪來的力氣,壓得契丹使者根本起不來身,只得拼命掙扎。
滿堂的奉軍將領(lǐng)對此視若無睹,而后方的契丹降將們則是滿臉凄色,不由得生起兔死狐悲之意。
耶律和做錯什么了,他不過是受了重傷被俘而已,心還是忠誠的。
可那位高高在上的大汗,竟然因此殺了他全家。
而他們呢,他們有些人可是在戰(zhàn)場上主動投降的。
大汗會對他們的家人做什么?敢都不敢想啊!
李徹冷眼旁觀,直到那使節(jié)眼看著要被掐死過去,這才對一旁的胡強揮了揮手。
胡強三步并兩步躥上去,一把薅起瘋狂的耶律和,將他和契丹使節(jié)分開。
使節(jié)蹲在地上大口呼吸,片刻后狂嘔不止,差點把五臟六腑都吐了出來。
迷迷糊糊之中,聽到那位年輕的奉王開口說道:
“這份禮品本王收下了,奉軍不會再北上,雙方暫且罷戰(zhàn)吧?!?
使節(jié)強忍著疼痛,起身謝恩,卻見年輕藩王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。
轉(zhuǎn)頭看向后方,十多名契丹面孔正一臉悲痛而憤恨地看著自己。
他豁然驚醒,為何財帛牛羊都沒松口的李徹,此刻卻突然如此大度。
這一禮,送的是契丹降將的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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