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殿內(nèi)諸人已顧不上她。
火燒得很快,先是燒著了長毯和軟席,緊接著又順著那長長的紗幔往上燒去。
宮娥慌了神,不知先去撲滅燭臺(tái),抑或趕緊扯下紗幔。
好啊,燒吧,燒吧。
最好把這西宮燒個(gè)干凈。
燒光這數(shù)之不盡的財(cái)帛,燒斷這富麗堂皇的梁柱,把是日這殿里的算計(jì),誣害,毀謗全都燒透摧毀才好。
那人拉她退后幾步,謝氏兄弟與司馬敦在前頭護(hù)著,避開這四下迸濺的火光。
西太后險(xiǎn)些暈厥過去,無力地捶案嘆惋,“祖宗,這是要干什么?。 ?
宛娘要扶著西太后從偏殿走,“娘娘,快避一避吧,要燒起來了!”
西太后捂住心口,不肯動(dòng)身,哀哀切切地嘆,“這是吾的西宮!吾怎么能走!怎么能走啊.......”
宛娘勸道,“娘娘沒了西宮,還有那么多上好的宮殿,整個(gè)王宮都是娘娘的,娘娘想要哪一座,便去住哪一座,大王孝順,必定都依了娘娘??!”
宮人們抬著廊下的大水缸疾疾趕來,奮力朝著火焰潑灑。
火光映著云姜那腫脹的臉,那張臉慘白無人色,那窈窕的身段也一動(dòng)不動(dòng),也不知是死了還是仍舊活著。
有人叫道,“啊!云姑娘昏過去了!”
哦,活著。
又有人岌岌催道,“快抬到一旁去!要燒著了!”
殿內(nèi)亂作一團(tuán)。
抬水的抬水,救火的救火,搬人的搬人,好一會(huì)兒工夫才把火焰撲滅了下去。
而這西宮大殿已然一片狼藉。
這時(shí)候云姜悠悠醒了過來,醒過來在地上緩了好一會(huì)兒,一雙杏眸大睜著環(huán)顧周遭,四下瞧著,望著,看著。
她的臉已經(jīng)腫脹得不成模樣,一開口又汪出了一嘴的血來,茫然問道,“怎么不說話?你們怎么......怎么都不說話?”
那血使她含含糊糊,說得不清不楚。
看起來真是可憐啊。
西太后已經(jīng)穩(wěn)住了心神,聞不禁問道,“云姜,你到底是怎么了?”
然云姜仍舊四顧茫然,沒有什么反應(yīng)。
宛娘趕緊碎步過來,湊在云姜耳旁問道,“云姑娘,娘娘問你怎么了?你還能聽見嗎?”
然云姜就那么愣怔著,愣怔了好一會(huì)兒才抓著宛娘的衣袍恍然叫道,“我........我聽不見了!啊.......我........我聽不見了........”
宛娘扯回自己的裙袍,有些嫌惡地退了一步,趕緊回了西太后身邊稟,“娘娘,云姑娘大概是聾了?!?
西太后張口結(jié)舌,“聾了?”
宛娘道,“是?!?
云姜無助地哭,又要來抓阿磐,“大人!小妹!小妹.......姐姐聽不見了......怎么辦.......怎么辦.......”
怎么辦。
她若不攪弄是非,就該在西宮住上一段日子。
左右都是二公子的母親,住上一段日子,再裝裝可憐,也就順理成章地回東壁了。
謝玄早便說了,能許她良田大宅,保她富貴一生。
可她偏不。
她不愿留在西宮,不愿母子分離,因而鳥窮則啄,索性破罐子破摔,偏生要提起中山君來。
云姜本是出色的細(xì)作,她原不該落得個(gè)這般模樣。
大抵是因了她依仗父母的蔭蔽,也憑借著父母對阿磐的養(yǎng)育,被這不可磨滅的親情擾著,被這奪不來的情愛困著,那過去的一年她日復(fù)一日地痛苦,最終到底被痛苦沖毀了心智。
不然,她不至于拼了命地把自己的底牌全都攤了出來,使自己退無可退,到底是道盡途窮了。
阿磐垂眸望她,一顆心早就涼了個(gè)透,“姐姐,自己選的路,總得自己走下去啊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