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玉琰站起身,慢慢走到方坊正面前。
方坊正道:“我年紀(jì)大了,你可莫要嚇我。我已經(jīng)向衙署遞了文書,今年就會換新坊正,依我看楊明德最合適,你幫忙一同照看著,咱們永安坊定會愈發(fā)興旺?!?
謝玉琰卻依舊看著方坊正。
“其實從我來到這里,我就覺得坊正有些奇怪?!?
方坊正不想聽,卻忍不住要弄清楚謝玉琰說的“奇怪”是什么意思。
“永安坊看著明明不錯,為何坊正卻著急卸職?就算之前坊正之位有楊明經(jīng)盯著,楊明經(jīng)出事之后,坊正您卻沒有趁機將自己兒孫安插進來。不但如此,明知曉我大伯不管事,還鼓動我讓大伯接替坊正?!?
方坊正額頭上開始冒冷汗,謝玉琰目光似一面銅鏡,竟將他整個人照得清清楚楚。
他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想做坊正的,楊家沒出事之前,他還是想要再賴些年,等到家中次子年長些,或許能接替他,可后來永安坊那些人販賣私鹽被抓,他就有些被嚇著了。
然后就是楊明山出事。
“自從楊明山被抓之后,坊正就準(zhǔn)備抽身了?!?
“我們都知曉,急著脫手的,都不是什么好東西?!?
方坊正臉上一紅,“不是什么好東西”這話像是在說永安坊坊正使之職,又仿佛是在說他。
謝玉琰的神情更加肅然:“看來事很大,否則這時候坊正該惱怒還嘴?!?
方坊正張大了嘴,怎么他心里想什么,謝大娘子都知曉?
“我一直沒有戳穿坊正,”謝玉琰道,“一來是覺得好奇,二來是想要弄清楚之后,在關(guān)鍵時刻要挾坊正站在我這邊。”
這話也是能說的?方坊正倒吸一口涼氣,想要發(fā)怒,卻又不敢,生怕謝大娘子不肯說后面的話。
謝玉琰道:“我現(xiàn)在說出來,那是因為,這些對我沒用處了?!?
按理說,不要挾他了,是好事,可方坊正的心卻更冷幾分。
謝大娘子剛剛那些話,明明不帶任何情緒,卻好像有威壓兜頭而下,讓他不禁想到……
只有死人沒有用處。
或是將死之人。
謝玉琰道:“我留下二伯也是同樣的道理?!?
“但現(xiàn)在有人找了過來,早我一步盯上了二伯和坊正,不管你們有什么秘密,那樁事要遮掩不住了?!?
方坊正想要說些什么反駁謝玉琰,卻張不開嘴,手也不受控制地發(fā)抖。
謝玉琰接著道:“不但如此,我可能也會被你們牽連,不過我來永安坊不久,就算被人誣陷,也能設(shè)法翻盤,你們就未必了?!?
“方家在大名府有多少族人?”
這句問話,徹底將方坊正心里那根弦崩斷了。
方坊正仿佛都要喘不過氣,哆哆嗦嗦地從袖子里拿出一壺藥,用了半晌功夫也沒將藥丸送入口中。
謝玉琰冷眼旁觀,沒有任何要幫忙的意思。
方坊正暈厥過去之前,總算將藥塞進了嘴巴,整個人也從椅子上癱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