婦人三十幾歲年紀(jì),長了一雙彎月般的眼睛,看起來格外和善。
“我是西市賣桐皮面的,”婦人道,“從街頭數(shù)第三家孫記就是了。”
婦人這樣一說,楊家郎婦登時(shí)想起來:“怪不得看著面善。”
聽到桐皮面,陳平下意識地吞咽快了些,好像嘴里塞的不是餅子,而是……濃香的面條。
鄭氏也跟著道:“娘子過來是想要訂水?”她心里跟著一動(dòng),有些猜測呼之欲出。
“不是,”孫氏笑容加重幾分,“我就是聽說你們鋪?zhàn)訜玫氖桥禾?,便來問問,你家的藕炭賣不賣?”
孫氏開桐皮面鋪?zhàn)釉S久了,煮水煮面,用多少炭火,能賺多少銀錢,她腦子里格外清楚,當(dāng)聽說水鋪熱水兩桶一文錢時(shí),就覺得奇怪,為何熱水能賣那么便宜?
水鋪?zhàn)硬豢赡茏鲑r本的買賣。
所以當(dāng)別人都盯著熱水能不能賣的出去時(shí),她卻已經(jīng)在琢磨水鋪用的是什么炭火了。
畢竟這與她的生計(jì)相關(guān)。
鄭氏的猜測被印證,她壓制著心頭的歡喜,點(diǎn)點(diǎn)頭道:“賣,我們家的藕炭一斤三文錢,不過……”
鄭氏指了指自家爐灶:“換成我們鋪?zhàn)拥臓t灶,燒的會更好些?!?
孫氏揚(yáng)起眉毛:“爐灶還有講究?”
鄭氏笑道:“不過你也不用擔(dān)憂,若是能定五百斤藕炭,東家會吩咐人給你砌灶,不收銀錢?!?
孫氏想到了些什么:“是不是過陣子藕炭也要漲價(jià)錢?”
鄭氏搖頭:“今年冬日便是這樣,至于明年如何,還要看做藕炭的東西會不會漲價(jià),但東家說了,再貴也貴不過尋常木炭,我們這藕炭卻比尋常木炭好燒多了?!?
說到這里她特意頓了頓:“不花銀錢砌灶的事,倒只是今年有,明年想讓我們幫忙砌灶,東家就要另收銀錢了?!?
這哪里是開水鋪,這就是個(gè)鉤子,將大家的目光引過來,然后處處都是新奇的東西。
藕炭,藕炭用的爐灶,哪個(gè)都是一筆買賣。
藕炭用的爐灶,楊家今年砌的多了,明年旁人想用,自然還會想到楊家,哪里還有別人的份兒?
可別小看砌爐灶,那也要賺不少銀錢的。
“你們東家可真會做買賣,”孫氏不禁道,“那我今晚能不能先買十斤藕炭?”
尋常爐灶也能燒藕炭,也能試出藕炭到底好不好用,若是真的好,五百斤藕炭而已,算得了什么?
鄭氏道:“我這就給娘子取來。”
送走了孫氏,鄭氏幾個(gè)將門鎖好,這才結(jié)伴往陳窯村走去。
楊家郎婦也提著燈籠往家中走,腦海中都是孫氏拿走藕炭時(shí)的模樣。懷中是厚厚的賬目,眼前是一條大道,即便冒著風(fēng)雪,她也不覺得冷。
郎婦一路疾行,進(jìn)了永安坊踏入楊家祖宅,剛想松口氣,就瞧見幾個(gè)人湊在不遠(yuǎn)處。
“又來一個(gè),問問她?!?
郎婦嚇了一跳,直到那些人走近了,她才發(fā)現(xiàn)是楊氏族人。
郎婦道:“你們這是做什么?”
楊氏族人上前一步:“你有沒有帶賬目?拿來給我們瞧瞧?!?
郎婦下意識地捂住了懷中的賬目:“那怎么行,這是大娘子的買賣,賬目也只能大娘子看。”
楊氏族人今天碰了一鼻子灰,愈發(fā)沒有耐心:“什么大娘子?別看水鋪有了些起色,就不將族人放在眼里,這個(gè)家還輪不到她說話,過陣子二老太爺也是要回來的,中饋還得交給二娘子。”
“你也不要走錯(cuò)了路。”
一頓恐嚇,讓郎婦的心緒反而平靜下來。
“這話是誰說的?二娘子?”郎婦說著揚(yáng)聲,“今日誰敢交了賬冊,以后就別想跟著大娘子做事,誰敢搶奪賬冊,看我會不會將你們告去衙署?!?
說完這話,郎婦看向族人:“是我該勸你才對……莫要走錯(cuò)了路?!?
“想要看賬目?明日一早去水鋪?zhàn)娱T口算去,就怕你算不過來,”郎婦挺了挺脊背,“告訴你們,這兩日還有大事,慢慢后悔,別著急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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