腦海中瞬息萬變,謝太后也只是晃了個神兒,立即就歸于平靜。
“大人,說的可是真的?”
方才的異樣,看起來就似被王晏的話驚到了。
王晏眼睛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采。
謝玉琰望著王晏:“大人沒收到京城來的消息。”
這個王晏與當年她在院子里遇到的老宰輔完全不同,也因此她才沒怎么用心去防備,甚至從他手中討便宜。
要知道當年她與王淮去拜見王晏時,足足被他留在院子里一個時辰,她身上的新衣都被汗水浸透了,脊背又要挺得筆直,不敢有半點失禮,百無聊賴之中,不得不盯著宰輔衣襟上的蝴蝶看。
王晏醒來看向她時,她只覺得那眼瞳深邃,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,卻又能將她心中所想全部卷入其中。
她還以為宰輔有話要說,等了許久,宰輔起身走到她身邊,那高大的身影籠罩在她頭頂,當她想要抬起頭去看時。
宰輔向王淮要了課業(yè)。
那天晚上王淮被打得挺慘,她溜去探望,王淮趴在軟墊上,正在背書。
“他考蘇校理的詩,我都背出來了,還與他說,你我兩年前就能倒背如流?!?
她問:“然后呢?”
王淮咬了一口餅子:“然后他就讓我倒背。”
她聽到這里忍不住笑出聲:“那你背錯了?”
“沒有,”王淮道,“咱們從小就玩這個,如何能錯,可他向我父親說……”
“學了許多年,只懂得戲耍文章。”
后來那陣子王淮時時挨打,后來干脆被關(guān)在家中不得在人前走動,這樣又過了些年,直到王晏重病,去往王淮家中休養(yǎng),她又去王家做客。
說來也是巧,王晏在王家過世時,她正好就在王家,王淮說,王家準備了幾套衣袍,王晏選了深色的穿著,治喪的時候,棺槨里里外外都是深色。
既然趕上了宰輔的喪事,他們也不能就此離開,出殯當日又有一只蝴蝶飛過來,落在了她衣袖上。
其實謝太后還是很怕蝴蝶的,于是使勁將蝴蝶抖落,抬腳踩了上去。
短短片刻,謝玉琰思量了許多事,等她回過神來,發(fā)現(xiàn)王晏一直在瞧著她。
他的目光深沉,將情緒收斂其中。
“你與永安坊的人商議好了如何開早晚市?”王晏的神情重新歸于平靜,仿佛剛剛的試探和交鋒都不存在。
謝玉琰道:“我要辦鄉(xiāng)會,先吸納永安坊坊民,我會給他們特制的爐灶和藕炭,幫他們打造用具,待他們賺了銀錢,再將置辦這些的銀錢給我,若是虧了,那些物什我只收一半銀錢?!?
這就是她說的“凡同會者,財物、器用、車馬、人手皆可相助相借”,她定的規(guī)矩,自然從她做起,也會成為鄉(xiāng)會的基石。
原來他們在堂屋里說的是鄉(xiāng)會,怪不得一個個那般激動。
“你是在聚民,”王晏沒那么容易糊弄,“說是鄉(xiāng)會,辦的卻是里正、坊正的活計?!?
“大人誤會了,”謝玉琰怎會認輸,“我們鄉(xiāng)會只做與買賣有關(guān)之事。”
“何處不與錢財有關(guān)?時間久了誰又能分得清?到時候那些坊民,是聽坊正的,還是聽你的?”
“朝廷的事自然聽坊正的,”謝玉琰道,“坊正背后是衙署,我背后……”
“是人心?!?
三個字從王晏嘴中說出來,目光也變得凌厲,仿佛一定要揭穿她藏匿在其中的真正意圖。
張氏嚇得手腳冰涼,旁邊的于媽媽也抬起頭來。
謝玉琰微微一笑,就似站在垂拱殿上,看那句句相迫的宰輔,她不再周旋,徑直承認:“對,我要的就是人心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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