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投過來的目光,就像暗夜里擦亮的一簇光亮,讓人無法忽略。
是王鶴春。
謝玉琰嘴角上揚(yáng),微微彎起一個(gè)弧度,笑意一閃而逝。
她知道王鶴春會在這時(shí)候注意到她的舉動。
她向賀檀借勢,王鶴春怎么會無所察覺?再說,她也沒想隱瞞,這本就是她想要的結(jié)果。
對聰明人撒謊不容易,不如明著互相利用,還能少些阻礙。
從前她還沒坐在這條船上,尚需遮掩,如今情勢卻不同了……
眼下不是她與王鶴春說話的時(shí)候,兩個(gè)人幾乎同時(shí)錯(cuò)開了視線,就好像從來沒有過試探和交匯。
謝玉琰重新看向地上的杜太爺。
杜太爺緊閉著眼睛,呼吸略顯的急促,神智并不是那么的清楚。
這種病癥謝玉琰見得多了,她隨意地開口提醒:“杜家族長到了。”
癱作一堆的杜太爺像是被潑了盆冰水,眼皮立即顫了顫,他掐住自己大腿內(nèi)側(cè)的軟肉,強(qiáng)迫自己恢復(fù)清明。
他真的就這樣暈過去了,讓自家兒子面對這一切,那么等他再醒過來的時(shí)候,一定是在大牢中。
長長地喘息過后,杜太爺睜開了眼睛,不過映入眼簾的卻是那讓他恐懼的謝氏,謝氏面容明麗,可看在他眼中卻比那羅剎鬼更猙獰。
杜太爺強(qiáng)撐著環(huán)視一周,哪里有他長子的影子?
他被騙了。
杜太爺?shù)哪樀菚r(shí)漲紅,一陣劇烈地咳嗽,氣息稍稍平復(fù)之后,杜太爺不得不面臨眼下的局勢。
事已至此,說出去的話,是收不回來了?,F(xiàn)在他得想想,怎么為杜氏一族爭出條活路。
楊二老太爺還抱著一線希望,杜太爺暈厥過去,就此閉上嘴,至少還能給他一絲喘息的機(jī)會,沒想到謝氏卻又伸手?jǐn)嚭希麑χx氏的恨意又增加幾分。
杜太爺顫抖著爬行幾步到了賀檀腳下:“巡檢大人,這兩年,楊家……的確幫我們……賣過貨物,不過之前給的都是銀錢?!?
賀檀面容冷峻:“只有今年楊家給你的是貨物?”
以物易物,這種事在邊民身上常見。
楊家運(yùn)出去的幾車貨早就沒了,但若是能從杜家這里證實(shí),楊家換回的是什么東西,就能推測出,楊家將貨物賣去了哪里。
杜太爺嘴唇哆嗦著,不知該不該說,那畢竟是更大的罪名。
“二老太爺會給你貨物,是因?yàn)榻衲甑呢洸缓贸鍪职??”謝玉琰添了一把火,“眼下違禁物查的這般嚴(yán),放在手中豈非萬分危險(xiǎn)?再說這買賣還能不能做得,總得抓幾個(gè)人丟出去試試水深水淺?!?
說到這里,謝玉琰再次看向杜太爺:“就算這事今日不敗露,朝廷也早晚查到你們頭上,除非你們已經(jīng)將那些東西銷毀了?!?
當(dāng)然沒有。
他賣出一些,還有一些藏在杜家。
杜太爺腦子脹痛,他不知該擔(dān)心杜家的那些東西,還是憤恨楊二老太爺。
他還以為,楊家終于肯給他們更大的好處,原來是在耍他們,推他出去做這個(gè)替罪。
站在不遠(yuǎn)處的楊明經(jīng),看著杜太爺這副模樣,忽然覺得有些眼熟,他們身上就好像都長出了一條線繩,繩子的那一端就握在謝氏手中。
謝氏想讓他們做什么,只需動一動手指,然后……他們就得照做。
“是青白鹽,”杜太爺將心一橫,“楊明山親自送去杜家的,我賣了大約五十斤,還有幾百斤在藏在……”
西夏盛產(chǎn)青白鹽,價(jià)錢低廉又少苦澀,朝廷命令禁止民間倒賣的番貨中,頭一個(gè)就是青白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