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偉被架出去了,艙中諸人慢慢的從震驚中回過神來,卻怎么也抹不去剛才留下的震驚。諸葛喬的第一次軍事會議就這么不了了之。
魏霸向諸葛喬告了個假,他需要先趕到南鄭,回自家的莊園一趟?,F(xiàn)在他人在軍中,哪怕順路也不好自行其事,必須得到諸葛喬的允許才行。諸葛喬心情不太好,也沒有多想便準(zhǔn)了。他非常慚愧,他和楊偉是多年的朋友,兩人一直很處得來,沒想到楊偉今天卻做出這樣的事。俗話說得好,看一個人,首先看他和什么樣的人交朋友。有楊偉這樣的朋友,諸葛喬覺得很丟人,很失落。第一次聚將便出了這么大的亂子,消息傳到父親的耳中,不知道他會是什么反應(yīng)。
“我要讓丞相失望了。”諸葛喬坐在顯得有些凌亂的案前,看著艙板上還沒擦干凈,也許再也擦不干凈的墨跡,長嘆一聲,心里也像是罩了一團烏云似的,壓得他心慌。
魏霸理解諸葛喬現(xiàn)在的心情。楊偉能坐在這樣的位置上,就說明了諸葛喬對他的器重。他的位置看起來比楊偉要高一些,可是在諸葛喬的心里,楊偉應(yīng)該比他更值得信任。現(xiàn)在楊偉出了丑,就等于打了諸葛喬一個大耳光,諸葛喬殺了他的心都有。
后來馬謖失街亭,諸葛亮揮淚殺馬謖,大概就是這個心理。最需要哥們撐場子的時候,卻被哥們拆了臺,誰的心里都不好受。
“伯松,人有百樣,又豈能個個相同,你何必為上牽腸掛肚?”魏霸也嘆了一口氣,輕輕的拍拍諸葛喬的背:“說起來,這件事我也有責(zé)任。元休原本也不是如此,只是因為唉,我也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一步,都怪我當(dāng)時年輕氣盛?!?
諸葛喬無奈的笑了一聲。不管魏霸是真心還是假意,魏霸此刻能安慰他,便讓他非常感動。不過,他卻不想因此和魏霸交心,魏霸剛才挖坑讓楊偉往里跳的事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更何況楊偉畢竟是他的好朋友。
“子玉,你要回南鄭,想家了?”
“是啊,有半年多沒回家了?!蔽喊孕Φ溃骸斑@還是我第一次這么長時間沒見阿母,這次去安陽,估計新年都不能回來過,我想回去看看阿母,也讓她安心?!?
“你說的是你的生母”諸葛喬有些遲疑的說道:“還是主母?”
“既有我的生母,也有主母,還有我一個姨母。我那姨母只有一個小女兒,兩個兒子都夭折了,她把我和阿武當(dāng)自己的孩子,我阿母也把她的小女兒當(dāng)成自己的女兒?!蔽喊韵肫鹆藱C靈可受的蘭兒,不禁笑了起來:“當(dāng)然了,我們也把那小丫頭當(dāng)成自己的妹妹。至于主母,我和兄長雖非同胞,可比同胞卻不差的?!?
“你真有福氣,有三個母親?!敝T葛喬羨慕的笑了一聲,隨即拍拍魏霸的肩膀:“行,我放你一天假,在我到達安陽之前,你趕上來就是?!?
“這個是自然的。”魏霸點頭道,他想了想,又問道:“伯松,你能不能告訴我,我應(yīng)該準(zhǔn)備幾個月的糧草?”
諸葛喬目光一閃,沒有立即回答魏霸。這次行動,大軍的糧草有一部分是從沔陽行軍大營撥付的,有一部分要由漢中太守府從南鄭撥付。魏霸既然負責(zé)糧草,當(dāng)然要提前做些準(zhǔn)備。可是這里面有個問題,這次行動的目標(biāo)究竟是什么,到目前為止只有諸葛喬和宗預(yù)知道,魏霸根本不清楚。
魏霸問這句話,既是他的本職工作,也是一個變相的試探。魏霸自己心里很清楚,他在諸葛喬的軍中就是一個牌位,可以擺得很高,但是真正的機密不會讓他知道,對于這次軍事行動究竟要達成什么目的,恐怕楊偉知道的比他知道的要多得多。
不是說你的職務(wù)高,就一定重要。這個道理古今一例。魏霸當(dāng)初為什么不肯進入丞相府,而是推薦程安去,就是因為他清楚自己的身份,就算進了丞相府也掌握不到實權(quán),只會被人當(dāng)牌位供著。這次隨諸葛喬出兵,他看起來位置比宗預(yù)還要尊貴,可是他負責(zé)的卻是后勤,對軍事行動的具體細節(jié)一無所知,由此可見丞相府對魏家的心態(tài)。
諸葛喬沉吟片刻:“你先按半年時間準(zhǔn)備吧?!?
魏霸點了點頭,不再問了?,F(xiàn)在是十月,諸葛喬說最少半年,那就是到明年春末。諸葛亮計劃開春之后出兵隴右,諸葛喬的任務(wù)就是牽制東三郡甚至宛城的魏軍,是不是奪取東三郡另當(dāng)別論,但是他們不是北伐主力,那卻是肯定的了。
換句話說,他們也是一支疑兵。
他躬身退了出去,帶著在艙外等候的敦武等人離開諸葛喬的戰(zhàn)船,換乘戰(zhàn)馬,迅速趕向南鄭。
魏家莊園還是那個樣子,幾乎沒什么變化。魏霸讓敦武等人各回各家,各找各媽,自己直奔阿母住的小院。穿過長長的巷子,來到那個偏僻的小院前,推開門,他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綻放,就變成了愕然。
院里有一群小雞,一個老婆子正捧著簸箕,嘴里“咕咕咕”的散食,小雞們圍在她的腳邊,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,像一個個毛絨絨的線球。
老媽住的地方怎么突然變成了養(yǎng)雞場?魏霸在短暫的錯愕之后,隨即勃然大怒。他剛要發(fā)火,那老婆子看到了他,瞪著一對昏花的老眼,愣愣的盯著他,長滿老人斑的手指著他,抖個不停。
魏霸不想和一個奴仆發(fā)怒,他強按火氣,寒聲道:“我阿母去哪兒了?”
那老婆子湊到魏霸面前,仔細看了半天,這才不太確定的問道:“你你是霸少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