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貴妃靜一靜的結(jié)果,就是直接看破紅塵了。
她不再追求什么虛無縹緲的情愛,轉(zhuǎn)而關(guān)心起自身的需求,將時間精力都往自己身上花了。
于穗歲瞧著高貴妃,這越發(fā)的清冷,如高山上的雪蓮一樣。
“你這是?”于穗歲問。
要是高貴妃拿一串佛珠,再換上一身僧服,這妥妥的是個出家人啊。
高貴妃眼神平靜如那福海的湖水,沒有一絲的漣漪。
“想通了罷了?!?
“你這也想得太通了一些?!?
高貴妃:“人總是要經(jīng)過一些事,才能放下一些事。但愿你不會懂?!彼@話說的隱晦,也帶著自己的祝福。
她沒有得到的東西,也許魏氏能夠得到呢。
她如今沒有了那些執(zhí)念以后,跟乾隆的相處越發(fā)的自然,也越發(fā)的愉快。
她再也不會收到乾隆情緒的裹挾,再也不會患得患失的,整日里只是個沒有靈魂的傀儡。
于穗歲聽懂了高貴妃的后半句,只是她想說這乾隆是皇帝,只要放下對他的占有欲,只想用使用權(quán),你就會快樂。
“太后最近幾天也挺念叨你的?!庇谒霘q道。
高貴妃對乾隆的期待太多,所以才會因為乾隆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,而難受傷心。
高貴妃唇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,如冬日里的暖陽一般,“那過些日子,我去給太后請安?!彼蟾孢^假,她之前會去太后那里,跟皇上脫不了關(guān)系。
皇上是為了她的名聲,皇太后是因為皇上而同意,半年下來,她心里也知道,太后并不嚇人,反而是一個心腸柔軟、慈祥的長輩。
于穗歲點點頭,她的手隨意的撥弄著茶蓋,刮著茶上的浮沫,想著高貴妃這個樣子,希望她是真的解脫了。
而不是從一個死胡同里,轉(zhuǎn)進另一個死胡同里。
高貴妃沉默良久,聲輕如羽毛,“那個謝謝你?!闭f完又有些尷尬,她立刻轉(zhuǎn)過頭去,假裝看著福海上的殘荷。
沒等于穗歲說話,高貴妃又道:“留得殘荷聽雨聲,如今這寒風(fēng)乍起,倒是沒有了那意境?!?
于穗歲抬眸,看著湖面,寥寥幾枝殘荷,七零八落的分散在福海的一個角落里,寒風(fēng)吹過,枯黃的荷葉,跟著搖晃著,搖晃著,碰到水面,又逐著風(fēng)一起走。
“一時有一時的景,何必執(zhí)著某一種呢?!彼募窘惶妫f物更迭,只有時間是亙古不變的。
人也好,物也好,都只不過是這一段時間里出現(xiàn)的過客。
高貴妃的眼睛終于是有了一點漣漪,“是的,春草如有情,山中尚含綠?!彼募靖艘惨粯?。
于穗歲呢喃了一句,“爛醉花間應(yīng)有數(shù)?!鼻斑叺囊痪涫莿窬鳘毿讶?。
在這里當一清醒的人,其實很難受的。
高貴妃笑了笑,她搖搖頭,“你非我,不知我也?!彼烙谒霘q這話是好心,可是她不愿意。她要清醒的痛苦,也不要糊涂的沉迷。
于穗歲也不強求將自己的想法強加給高貴妃,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。
高貴妃沉迷了一會,又道:“你想必也聽說了我家里的事,我想聽聽你這個年紀的姑娘的想法。”她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姑娘在想什么,她聽她娘說,妹妹在家以死相逼,非韓家不嫁。
于穗歲看了看高貴妃,這件事,要怎么說。
“你們家里應(yīng)該有了打算。”于穗歲道。
“是,可是又出了岔子,我年紀長她十幾歲,現(xiàn)在也摸不準她的想法。你們年紀相仿,我想問問。”高貴妃很坦誠。
妹妹她非韓家不嫁,可是這韓家也不是好去處,若是真的好出去,這件事也不會透露出來。
如今雖然京城里沒有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,其實該知道的人,基本上都知道了。
日后妹妹若是要再嫁人,這人選上那也是要再仔細思量的。
于穗歲覺得這樣的事,怎么說都不會聽,人教人很多時候事教不會的,事教人,一次就可以了。
但是顯然高家是不準備叫自己家里的姑娘去撞一次南墻的。
“有時候,人的執(zhí)念是不會改的,除非她自己遇到什么,突然想通了?!崩绺哔F妃,她也是自己想通了,才有現(xiàn)在這個樣子。
高貴妃心里一緊,她已經(jīng)吃過了這個苦果,一點也不想要自己的妹妹再嘗。
“兩廂情愿才有好結(jié)果,她如今這樣,只怕是苦果。”
于穗歲:“苦果亦是果,有人喜歡甜的,有人喜歡苦的。”她要怎么說,現(xiàn)在她是醒不過來,哪怕是韓家的那個男的,現(xiàn)在琵琶別抱,她也會認為是高家逼的。
高貴妃渾身一震,臉色微微的變了,語氣有點顫抖,“可這苦果何必再嘗?!泵髦獩]有好結(jié)果,還非要上去,如飛蛾撲火一般,這跟自取滅亡有什么差別。
于穗歲看著高貴妃,沉默一會兒,道:“良難勸該死鬼。你們知道結(jié)果不好,她只認為你們攔了她的姻緣。捏著你們家里的軟肋,此后你們便有了掣肘?!?
韓家打的什么主意,只怕訂婚之后還是不穩(wěn)當,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直接將高貴妃的妹妹給綁死。
只要高貴妃的妹妹一心想著韓家,這高家必定會為了這個女兒,而做一些事。
哪怕不到,可對于韓家來說,已經(jīng)是盡夠了。
高貴妃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,只是她還是想直接斷了妹妹這不好的結(jié)果。
“韓家不足為懼,只怕她有個三長兩短?!备哔F妃的話,有些落寞。
捏死韓家,對于高貴妃來說,很容易。她只要去跟皇上說一聲,不需要做什么,這內(nèi)務(wù)府里的那些人,那個不是能夠體察上意,文弦而知雅意的。
于穗歲知道高貴妃的心思,但是這有的事,真的不是一句話,一個道理就能解決的。
“你們狠不下心,那她就得自己撞南墻。”于穗歲道。
端看高家如何選了,要么真的狠下心來,要么就這樣糊里糊涂的過去就是。
等到鬧完了父女、母女、姊妹之間的情誼,那到時候,高貴妃的妹妹便是籠中鳥雀,任由他們磨搓。
高貴妃靜靜地坐著,她想著這句話,也想著自己的妹妹。她從小嬌生慣養(yǎng)的,她年紀七八歲的時候,高家就已經(jīng)拔出了包衣,她也不必再進內(nèi)務(wù)府小選,做婢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