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氏是強(qiáng)顏歡笑提親去,高高興興回家來。
何培培正是愛打聽事兒的年紀(jì),她又不用出門,天天在家學(xué)做針事做些家務(wù)帶帶妹妹啥的,順便十分關(guān)注家里的一切事宜。她娘一大早吃過飯,愁眉苦臉半日,咬牙拿錢叫她去飄香園買了點(diǎn)心,磨蹭良久,心不甘情不愿,瞧著他哥在院里拉磨似的轉(zhuǎn)了十來圈兒,她娘方咽下一口氣,窩窩囊囊的帶著點(diǎn)心去隔壁打聽三姑娘的親事去了。如今見她娘滿面春風(fēng)的回來,何培培迎上去,眉飛色舞的問她娘,“是不是子衿她祖母沒同意啊!”這個年紀(jì)的小姑娘,哪怕自家哥哥娶個天仙,她也不一定看得順眼。
呸呸呸!王氏往地上啐了三口,雙手合什,“阿彌佗佛,小孩子家胡亂語,菩薩莫要怪罪?!?
咦?她娘這態(tài)度不對呀,何培培又問,“娘,這是成啦?”
“當(dāng)然!你哥是什么樣的人!這樣的高大健壯,還會武藝,又念過書,知道這叫什么不?”王氏夸兒子絕不嘴軟,她對閨女道,“這就叫文武雙全!”
王氏自倒盞茶喝了,挑眉道,“我兒子這般文武雙全的人才,哪家姑娘能不樂意!”
何培培目瞪口呆,很實(shí)在的說,“娘,你去子衿家的時候,可不是這樣說的啊!”這也變的忒快了?
“小孩子家懂什么?!蓖跏蠁?,“衣裳做好沒?”
“哪兒有這么快,我又不是神仙?!?
王氏道,“你去瞧瞧三姑娘,那活計(jì)真叫一個鮮亮,當(dāng)然,她靠這個掙錢,留下這是應(yīng)該的??勺玉埔脖饶銖?qiáng),繡的花比你好。”
何培培同學(xué)此生一大恨事就是總有人拿她跟隔壁小明做比,哪怕親娘,也不能觸此逆鱗啊!何培培頓時氣鼓鼓道,“是啊,誰都比我我好!好像娘你是薛千針?biāo)频模∧阋醒ηп樐乔墒?,我現(xiàn)在肯定一手好活計(jì)。”還說她繡的不好,她娘根本不會繡花!她起碼會繡個葉子片小紅花啥的!
王氏嘖嘖兩聲,“瞧,我就這么一說,你怎么就不樂意了。我是說,咱們兩家現(xiàn)在不是外人了,你也多過去走動走動,跟三姑娘學(xué)學(xué)針線,她一準(zhǔn)兒用心教你?!钡綍r讓三姑娘教閨女幾年,到閨女出嫁時,閨女這針線活還得更好。
因?yàn)楸凰锬萌ジ舯谛∶鞅容^了一回,何培培還是氣哼哼的,揭她娘老底,“一大早上給菩薩上了三柱香求人家別答應(yīng),這一回來就歡天喜地的……”
“說什么呢!我可是誠心替你哥求娶?!蓖跏闲Σ[瞇的問,“你哥呢?”
她哥正在門外偷聽呢,聽到他娘有傳,何涵立刻現(xiàn)身,臉上那喜色是憋都憋不住啊,殷勤的給他娘倒了盞茶,王氏嗔兒子一眼,心下倒也歡喜,同兒子道,“我看,一準(zhǔn)兒沒問題,你就等著當(dāng)新郎倌兒吧!一會兒我就把那大紅的料子找出來,先把衣裳做好。還有成親用的被褥,現(xiàn)在不比以前了,以前兩鋪兩蓋就體面的很,現(xiàn)在人們講究,婆家得預(yù)備六鋪六蓋,人說六六大順來著。唉呀,還得去合八字、算日子……今秋得買新棉花彈了……”王氏這一通嘮叨,就沒一句重點(diǎn)。何涵是專門聽重點(diǎn)的,他問他娘,“子衿她祖母沒應(yīng)么?”什么叫“一準(zhǔn)兒沒問題”啊,聽著好像還有問題似的。
王氏一口將茶喝光,瞇著眼睛樂,“這就不懂了吧?傻小子。誰家說親人女頭兒當(dāng)場就能應(yīng)呢!心里再樂意也得抻咱們兩天的,這是女家的架子。子衿她娘說了,最多三天給我回信兒!去,再往樹上折些榆錢給子衿她家送去!三姑娘不是愛吃么!”
“誒!”何涵歡天喜地的跑院里爬樹上折榆錢去了。
他家榆樹有些年頭了,長的老高,這年頭人們都是平房,接地氣,何涵爬樹上正瞧見三姑娘和子衿正一手拎著裙子,一手舀了水澆菜園子呢。何涵坐榆樹上望著,一時癡癡,就有些下不去了。
三姑娘何子衿也不知有人在偷窺啊,阿念過去幫著他家子衿姐姐澆水,他身體里的老鬼絮叨,“隔壁傻小子在榆樹上偷看呢。”
阿念直起身子往何涵家看去,何涵情急之下拿著一大捧榆錢往臉上一擋,他少年郎,最要面子的時候,手往粗枝上一撐,人撲通一聲就跳了下去。
阿念:看就看唄,他又不會說破,只要別看他家子衿姐姐就成。
沒過多久,何涵捧著一大束榆錢送了過來,面紅耳赤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,“給三姐兒跟子衿妹妹嘗嘗。”
沈氏笑,“多謝你想著。”命翠兒收下了。
何涵紅著臉,“嬸子,我,我就回去了。”根本沒見著三姑娘,三姑娘還在后頭澆菜園子呢。
沈氏笑瞇瞇地,“好,去吧?!?
翠兒這腿快的跑到菜園子那里傳話,“阿涵大爺送榆錢來了?!?
送就送唄,三姑娘這會兒是不便出去相見的。何子衿打發(fā)小跟屁蟲阿念,道,“阿念,你去瞧瞧?!?
阿念真沒興趣去瞧何涵,他想幫著子衿姐姐澆菜園子啦。不過,他是很聽子衿姐姐話的,便去瞧何涵,正趕上何涵告辭出去。
阿念送何涵出門,到門口,阿念道,“我沒說你在樹上的事兒。”
何涵重重的一拍阿念的肩,險把人拍地上去,何涵稱贊,“好兄弟!哥哥就知道你是個爺們兒!”對著阿念,何涵立刻恢復(fù)正常,臉也不紅了耳也不赤了嘴也不結(jié)巴了。因?yàn)楸蝗烁唏R大的何涵哥哥稱贊為爺們兒,阿念小小心靈頗是受用,他便日行一善的給何涵提個醒兒,道,“阿涵哥,你不要一來我家就臉紅。這樣,不大好。”長得跟熊似的,怎地這樣容易害羞呢?
何涵就算長得跟熊一樣,也是頭情竇初開的少年小熊啦,他撓下頭,道,“你不知道的,等你跟我這么大就知道啦。我在別人面前不這樣,就是一離她近了,就覺著腦袋燒得慌,話都不大會說了。”
何涵心里問老鬼,“阿涵哥不會是病了吧?”
老鬼一陣樂,“少年人都這樣啦~你哪天遇到這樣的丫頭,就能成親啦~”
何涵心里回一句,“真不要臉!”怎么能說這種話呢,他小臉兒微紅,送走何涵,回頭去找子衿姐姐啦~
老鬼:實(shí)話實(shí)說怎么就成不要臉啦!這小鬼,他小時候沒這么清純吧~
子衿姐姐已經(jīng)澆好菜園子,在何老娘屋里說話,何子衿道,“一會兒做了榆錢飯,給阿涵哥送些去吃?!?
何老娘說她,“笨蛋,怎地這般沒個心計(jì)!”拿些個破榆錢來還要做好巴巴的給人送去,傻不傻呀!
見三姑娘也在,何老娘正好教導(dǎo)家里兩個丫頭,道,“這男人哪,不能待他們太好。你得打一棍子給個甜棗,他們才能覺著你的好來。若是樣樣體貼,時時周全,他們覺著你理所當(dāng)然,哪里還能覺著是好日子來!”
何子衿拊掌贊嘆,“祖母好有智慧!”怪道當(dāng)初能打敗繡坊李大娘把她祖父弄到手哪!
何老娘嘖一聲,得意,“這是最簡單的,自己個兒琢磨著些,別忒實(shí)在。光靠實(shí)在可過不好日子!”也抓不住男人的心哩!
何子衿三姑娘一并偷笑,拍何老娘馬屁。
阿念正聽到何老娘傳授兩位姐姐人生智慧,一會兒,何子衿去廚下看飯菜,阿念跟了去,在路上,阿念悄悄同他家子衿姐姐道,“子衿姐姐,你就是一直對我好,我也知道你對我好,不會覺著是理所當(dāng)然。”
何子衿笑,“別聽祖母瞎說,我肯定對阿念一直好好的?!?
“嗯!”阿念遂歡喜起來。
老鬼: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