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些日子,沈念換名字比較頻繁。開始,他來時叫江念,后來入了她舅家的戶籍,就改名叫了沈念。然后,如今改名為沈念的江念又有了新名字,人家都管他叫——子衿的弟弟或子衿丫頭的弟弟或子衿妹妹的弟弟。以此可想見沈念與何子衿多么的形影不離呀。
沈念一天十二個時辰的跟著何子衿,而且,他不是一天兩天這樣,頭一個月這樣,第二個月還是這樣……以至于,如今,何子衿的朋友也全都認識沈念啦~
一直認為最適合自己職業(yè)是教育家、自詡為教育小能手的何子衿對沈念學前教育是這樣計劃滴,她覺著沈念有一點兒內(nèi)向。所以,在沈念熟悉了何家之后,何子衿也是特意帶他認識一下自己的朋友,如最可靠的何洛哥哥,還有最活潑的何涵哥哥,還有年紀與沈念差不多的何康妹妹,比沈念小一些很童稚語的何冽,這一位不用安排,天天與沈念見面,而且兩人關(guān)系很不錯。何子衿覺著,除了何冽,還是要讓沈念多交些朋友,才有助于沈念心智成長,德智體美勞全方位發(fā)展。
當然,這是何.教育小能手.子衿的教育理論。
但,很顯然,此教育理論好像不大適用于沈念。
尤其,何子衿發(fā)現(xiàn),沈念好像得了一種選擇性面癱的病。明明私下與她在一起的時候越來越活潑的,話也比剛來時多了許多,可誰知,沈念一見著何子衿介紹給他認識的其他小朋友,立刻就恢復(fù)悶不吭聲面癱相。讓他說話他也不說,別人跟他講話他也不理,何子衿私下問他怎么不說話,沈念依舊不說話,但那雙黑水銀似的眼睛卻仿佛會說話一般的看著何子衿。何子衿想,人家沈念為啥不喜歡說話啊,主要是人家有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啊。
何子衿頭一遭見到有人能用眼神準確的傳達出自己心意來,何子衿摸摸他的頭,柔聲道,“姐姐是有很多朋友,但吃飯睡覺上學都在一起的就只有阿念哪。姐姐最喜歡阿念了?!?
沈念本身就有一張仿佛會發(fā)光的可愛小臉兒,聽何子衿這樣說,他罕見的彎起眼睛,思考一下,說,“要是這樣,下次我就跟他們說話吧。”
何子衿:你能不能表這樣一幅好像人家占大便宜的施恩口氣行不行?。?
何.教育小能手.子衿還不能打擊沈.面癱.念.小朋友,她覺著現(xiàn)階段最重要的是讓沈念學會與適齡的孩子交朋友,至于意識形態(tài),可以慢慢糾正。
于是,何.教育小能手.子衿還笑瞇瞇的表揚沈念,“這就對了,真是姐姐的乖寶寶?!?
沈念彎起唇角,雖然沒說啥,顯然對何子衿的夸獎很受用。
何子衿心下暗笑,何冽跑過來喊,“姐,祖母叫你跟阿念哥過去吃晚飯?!?
何子衿先去外頭水缸舀了水,再兌上熱水直至溫熱,沈念已給何冽挽起袖子,三人在盆里洗手,何冽不過三歲,正是愛玩兒的時候,洗手也不老實,一會兒摸一下何子衿的手,一會兒戳下沈念的手,何子衿只得捉過他小肉爪子給他搓幾下,何冽又怕癢,咯咯笑出聲來,嘴里喊,“唉喲,姐,輕點兒!輕點兒!”何冽活潑,這個年紀,看啥都好奇,而且啥都喜歡摸摸碰碰,沈氏與何子衿都嚴格要求何冽養(yǎng)成勤洗手的好習慣。
給何冽洗干凈小肥爪子,何子衿換了回水,自己洗了臉,再給何冽洗臉,沈念自己會洗。因天氣漸冷,何子衿拿出潤膚膏來給兩個小家伙擦臉,省得天冷把臉吹皴了。何冽不大喜歡抹這個,撅著個嘴嘟囔,“抹我嘴里去了。”
“那你就舔舔吃了,省得浪費?!焙巫玉浦鞴郑呐暮钨男∑ü?,在他圓圓胖胖的小臉兒上巴唧親一下,哄他,“真是個小香包啊,好香好香?!?
“姐,別親啦!”她姐總是喜歡親他,何冽倒不是不喜歡,只是有時真的很耽誤事兒啦!何冽一拉沈念,“阿念哥,咱們趕緊去吃飯吧,晚上有紅燒肉?!奔t燒肉是何冽的最愛,他尤其喜歡紅燒肉上那一段燉的軟爛酥香的肉皮,哪怕小奶牙還不大得勁兒,吃這個卻是無虞的。說真的,何冽跟何老娘口味兒挺像的,何老娘也喜歡紅燒肉,如今來了的沈念也喜歡,何子衿常玩笑說他們是紅燒肉三人組。因為晚上有好菜,所以,何冽才這樣興沖沖的來找沈念。
三人洗了手臉,何冽小小年紀,卻是個急性子,這會兒又急著去吃紅燒肉,恨不能立刻飛去祖母屋里。何子衿說他,“急什么,慢著些走。”
“姐,你快點啦!”何冽心心念念紅燒肉。
何子衿道,“肉又不會跑?!彼砩鲜呛苌俪匀澋?。
“可是早點過去就能早點吃啦!”
沈念拉住何冽的手,說,“別跑?!?
何冽比聽他姐還要聽沈念的,真就不跑了,他跟沈念念叨,“阿念哥,一會兒我們用肉汁拌飯,也好吃!”
沈念道,“你要多吃點菜,昨天不是說大號干嗎?!?
“今天我吃了兩個蘋果,已經(jīng)好啦?!?
何子衿最喜歡小孩子,她又是看著何冽從個水瓶大的小寶寶長大的,親弟弟,自然更加關(guān)心,忙問,“阿冽,你大號干嗎?怎么不跟我說?”
何冽道,“我是男人,有事當然是要跟男人說啦!姐,你們丫頭是不懂的啦!”他還特裝b范兒的擺了擺小肉爪子,明明剛脫離肉團的形象,偏生擺出個大男人主義的嘴臉。那種種令人難以用語表述的樣子,饒是何子衿也忍不住抽了抽唇角,道,“不懂啥?不懂你吃多了肉,大號艱難?”
何冽白他姐一眼,嘟著小肥臉兒,卻努力表現(xiàn)出義正辭,道,“我是大人了,我的事不用姐你管啦~還有,以后姐你別動不動就親我!”
何子衿頓覺玻璃心碎一地,惱羞成怒,“不知好歹的臭小子,你以為我想親你。”
何冽很實在的說,“姐你當然很想親我啦,你哪次給我洗臉不親我??!”
饒是何子衿自認不算嘴笨的,竟給小小何冽一句話噎個半死。何子衿感嘆,“你看阿念,大你兩歲都這樣可愛。你怎么提前進入叛逆期了啊,阿冽?!苯憬氵€想多喜歡你兩年的。
何冽得意地,“那是因為我長大了??!”
何子衿自來就喜歡孩子,襁褓中的白嫩嫩,學走路時的小肉團兒,奶聲奶氣叫“姐姐”的聲音……
何子衿覺著這一切的一切的美好在何.二百五.冽的宣布“已經(jīng)長大”時便已隨風遠走,獨留何子衿一顆玻璃心,碎滿地。
因為晚餐有喜歡的紅燒肉,何冽與沈念都吃的很歡實,何老娘上了年紀,也有些貪嘴,不過,看孩子們喜歡,她老人家只略動兩筷子就不動這菜了,忽然想起什么,問沈氏,“阿素去帝都了么?”
沈氏道,“阿素中舉后就去芙蓉縣向姐夫請教文章,姐夫說明年雖是大比之年,他如今去帝都春闈,文章中與不中在兩可之間。阿素想著,還是再苦讀三年,待下科春闈再去帝都赴考?!?
何老娘目光往沈念身上一掃,點點頭,“這樣也好。你姐夫考過進士,我聽你姐姐說,進士可講究名次了。名次好當官容易,名次差的當官就難?!?
何恭道,“這日子也快,年底姐夫就要出孝了。過兩天我去瞧瞧姐姐,看姐夫明年是不是去帝都謀差使”
“阿羽都一周多了,我還沒見過呢?!焙卫夏镞@說的是閨女何氏的次子馮羽。嘆口氣,“不知那孩子長的像誰?”
馮羽是何氏在帝都時有的身孕,后來一家子回鄉(xiāng)守孝,馮羽就生在守孝期內(nèi),一應(yīng)洗三、滿月、周歲禮,都沒有辦。又因馮家是喪家,路也遠,何老娘有了年紀,便只何恭去芙蓉縣瞧過幾次。此時聽老娘舊話重提,何恭笑,“不是跟娘說過么,阿羽生得像姐姐,眉眼間很是清秀,白胖的很?!?
何老娘道,“你這次要是去,跟你姐姐說,走前怎么著也得再來家一趟。不然,她一去帝都好幾年,我還不知要什么時候才能見著外孫子呢?!?
何恭笑,“我知道?!?
待吃過晚飯,何老娘打發(fā)沈氏帶著孩子們各去睡了,單留下何恭說話。何恭以為他娘要說姐姐家的事,不料他娘張嘴便道,“阿素怎么這般沒良心哪。”
何恭不解,笑,“好端端的,娘怎么說這話?”前幾年,他娘跟他小舅子關(guān)系平平,這幾年可是越來越好的。
何老娘扶一扶新做的玄色抹額,上面繡著精致的紅色梅花,黑底襯大紅,哪怕繡工只是尋常,也透著一股子大方喜氣。何老娘與兒子道,“阿念到咱家兩個月了,阿素以往每月必來咱家一趟的,如今倒不來了。怎么說阿念也是他的骨血,先時我還說阿素為人不錯,他們小夫妻情分也好。不想他先是鬼鬼祟祟的在外頭生了阿念,如今東窗事發(fā),把人往咱家一托,他倒成沒事人兒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