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有了何冽,何老娘仿佛被打了興奮劑一般,成天高亢的像只要下蛋的老母雞。當然,這是何子衿對何老娘所作所為頗為不屑的形容詞。主要是何老娘眼里忒沒人,見了她就一口一個“丫頭片子”,見了何冽就一口一個“我的乖孫兒啊”。
何子衿就算活兩輩子,哪怕知道何老娘就是這么個二百五的刁鉆脾氣,也險給這重男輕女的勢利眼氣死。
何子衿跟她爹說,“要不是我心胸寬廣,我得打阿冽一頓出氣!”
何恭嚇一跳,忙問,“阿冽惹你了?”他閨女這是怎么了,早上還好好的啊,是不是吃壞東西啦?
“是祖母啊,簡直不把我當人,天天說我是‘丫頭片子’,把阿冽當寶貝?!焙巫玉茪夂艉舻母鏍?,“氣死我了!明天我不去跟祖母一起吃飯了,爹你去吧,我在屋里跟娘一道吃!”隨著漸漸長大,何子衿不再掩飾自己與眾不同的智商,愈發(fā)顯得口齒伶俐。
何恭聽閨女抱怨一通,只當她小孩子別扭,笑著哄她道,“你剛下生時,你祖母也是一樣疼你呢?!?
“誰說的?我都知道,我滿月酒都沒辦,就因為祖母嫌我是女孩子?!焙巫玉粕钣X心靈受到創(chuàng)傷,而且,她頗有些小蠻脾氣,說不去何老娘屋里吃飯,她就真不去了,任誰說也沒用。便是見著何老娘,也僅限于“祖母”“嗯”“啊”“是”四字的交流。
何恭私下同老娘抱怨兩句,“我知道娘喜歡孫子,也別忒明顯,子衿都五歲了,漸漸懂事。你說她還小,其實大人的話都能聽得懂。先前她跟你多親近哪?!爆F(xiàn)在都不理你了。
何老娘簡直冤死了,對何子衿的脾氣亦深表不滿,“我哪里不疼她,她要吃什么果子,我哪次不買給她吃了。小沒良心的,阿冽年紀小,多疼一些可怎么了,她親弟弟呢。”
“娘你別總喊子衿‘丫頭片子’成不?孩子知道要好賴的。”
何老娘眼一翻,直接將兒子噎死,“那喊啥,喴祖宗算了!”
不待兒子說話,何老娘跟著就是一通報怨,“都是你們慣的!一個臭丫頭,拿著當寶貝,你姐像她這么大的時候,都會幫我干活了!愛怎么著怎么著,反正我有乖孫就夠了!”提到何冽,何老娘眉開眼笑的與兒子道,“前兒你姑媽過來瞧阿冽,還跟我說呢,三鄉(xiāng)五里的沒有這般俊俏的小子,長得真俊!”
何恭自己把閨女當心肝寶貝,并不因得了兒子便不疼閨女了,甚至何恭深深覺著,她閨女這樣生氣,也不是沒有道理的,回去與妻子道,“我跟姐姐小時候,娘也不這樣重男輕女的?!?
沈氏對何老娘也沒好法子,只得道,“咱們多疼子衿些就是了,女兒家,原就該多疼些的。”
于是,在何老娘勢利眼的襯托下,何子衿感受到來自父母的濃濃關愛。在此強烈的對比下,何子衿就更不愛答理何老娘了。
何子衿不理何老娘,何老娘開始沒當回事兒,愛理不理,反正她老人家已是有孫萬事足。待沈氏出了月子,何老娘的熱乎勁下去了些,同余嬤嬤念叨,“我怎么覺著屋里怪冷清的。”
合著您老人家現(xiàn)在才覺出冷清來啊,余嬤嬤早覺出來了,還跟何子衿交流過幾次,想著勸勸何子衿不要跟何老娘賭氣,結(jié)果被何子衿說的頗是難受,何子衿是這樣說的,“在祖母心中,阿冽是天上的云,我就是地下的泥。她有事沒事就罵我,覺著跟我吃塊點心就是恩賜了。嬤嬤,是不是女孩兒就比男孩兒低一等啊?!庇鄫邒呓o何子衿兩只純真無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的心酸,安慰過何子衿后,也想著尋個機會勸勸何老娘來著。難得何老娘后知后覺的提起何子衿來,余嬤嬤當即就說話了,余嬤嬤笑,“大姐兒好些日子不過來了,少個孩子,可不就顯的冷清了?!?
何老娘想到何子衿賭氣不來她屋吃飯的事,嘀咕,“個死丫頭,還挺記仇?!?
余嬤嬤嘆道,“孩子家,可懂什么。先前就大姐兒一個,您說個什么,她也當你疼她。如今有了哥兒,您一口一個‘乖孫寶貝’的,看都不看大姐兒一眼,也怨不得孩子生氣。就是我瞧著,也替大姐兒不平?!?
余嬤嬤是何老娘的陪嫁丫環(huán),終身未嫁,無兒無女,伴在何老娘身邊大半輩子,何老娘不拿她當下人,只當老姐妹一般。故此,余嬤嬤這般說話,何老娘也不惱,還道,“你也給那丫頭收買了不成?阿冽生下來才幾天,我多疼他些怎么了?誰家的孩子跟她似的,跟弟弟爭高下?!?
“都是一樣的兒孫,哪里分什么高下,太太一樣待就是了?!庇鄫邒邷芈暤?,“當初咱們大姑奶奶和大爺小時候,太太可不是這樣的。一個甜餅,一人一半。如今呢,您這里有啥,都是給哥兒省著?!?
何老娘道,“早買了點心,她不來吃,難不成叫我給她送去?”
余嬤嬤笑,“太太不好送,奴婢替太太走一趟如何?”
何老娘忍不住笑,“我知道你疼那丫頭,去吧去吧,就我是招人嫌的?!?
何老娘想著,一個丫頭片子,屁大點兒年紀,給塊點心也就能哄過來。誰知,何子衿把點心收下了,仍是不理何老娘。何老娘也來火,心道,愛理不理,當誰稀罕丫頭片子呢!
何子衿根本不去何老娘屋子一步,天天除了去何洛的學前班,串串門子外,就是在沈氏屋里逗何冽。有何子衿在,氣氛是不消說的好。
故此,除非何老娘去瞧何冽,不然她那屋里,就她跟余嬤嬤兩個,以往也沒覺著冷清,這會兒偏冷清的叫人受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