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風(fēng)虎虎,掌力的確驚人,呂南人卻也似不敢硬接,一晃身閃了開去,朱砂掌暴喝連連,錯步轉(zhuǎn)身,又撲了上來。
朱砂掌稱雄兩河多年,在武林論掌力,已可數(shù)一流人物,是以在威懾武林的天爭教里,也占著極為重要的地位。
只是他掌力雖雄厚,身法卻不甚靈便,雖然他這種足以開山裂石的掌力,已可彌補他身法上的不足;但若真的遇到絕頂高手,便要吃虧,這點他自己也知道的極為清楚,是以他此刻掌掌都是煞招,而且都用上了九成功力,存心將這年紀雖輕,在江湖上卻已大有盛名的鐵戟溫侯喪在掌下。
掌風(fēng)如山,掌影如云,風(fēng)云之中,鐵戟溫侯看起來已無還手之力了!在旁邊虎視耽耽著的那三個藍衣人,此刻面上都露出了喜色,不約而同地忖道:“這姓呂的一丟下兵刃竟這么不濟事?!毙老仓?,卻又不禁有些后悔。
“早知道我們上去也是一樣能將這姓呂的收拾下來,是何等露臉的事!教主知道了,怕不把我們連升幾級?”他們貪婪地望了尤大君身上的金衫一眼,忖道:“那么我們也可以穿上金衣裳了?!?
他們在心中搞鬼,尤大君臉上又何嘗不是滿面喜色,掌招更見狠辣,恨不得一掌就將呂南人置之死地,這除了天爭教和鐵戟溫侯之間的仇怨之外,還有一份他自己想藉著擊敗名傳四海的鐵戟溫侯,而能在武林中更增長幾分聲望的雄心。
他雖然很明顯地占了上風(fēng),但一時半刻之間,卻是無法取勝。又是十?dāng)?shù)個照面過去,鐵戟溫侯身手似乎越發(fā)不如先前靈便了。
朱砂掌精神陡長,倏然使了個險招,“怒馬分鬃”,雙掌一分,胸前空門大露。呂南人嘴角又閃過一絲難以覺察的微笑,搶步進身,駢起雙指,朝他左脅的“期門”穴點去。
“這小子果然上當(dāng)了?!边@念頭在朱砂掌的心中一閃而過。他暴喝一聲,胸腹一吸,“南人的手指堪堪夠不上部門,就在呂南人撤招退步之間,尤大君手掌一翻,砰地擊在他胸膛上。
朱砂掌以掌力稱雄武林,這一掌力道何等之強,鐵戟溫侯狂吼一聲,雙腳點處,箭一般跑掠了出去。靈巧地掠到那匹始終等候在旁邊的靈駒鞍上,雙腿一夾,一支箭也似的竄了出去。
“這小子輕功倒不弱?!敝焐罢埔徽频檬郑闹锌裣?,雖然轉(zhuǎn)過這個念頭,但卻未去想人家的輕功怎會如此高明。
另外三個藍衣人在怒喝聲中,都追了過去。但瞬息之間,鐵戟溫侯人馬都已掠出很遠。
尤大君很得意地笑著說道:
“這廝中了我一掌,焉能還有命在?!彼裥χ溃骸拔覀兟啡ゲ贿t,就等著去收他的尸好了?!币灾焐罢朴却缶恼屏Χ?,他此話倒并非是夸狂之語。另三個藍衣人,自然也相信,只是他們卻不知道,事情卻出于他們意料之外哩!
鐵戟溫侯風(fēng)也似地奔馳了一陣,忖量已將他們拋下很遠,便在一個荒僻地方倏然住了馬,極快的翻身而下。
他目光四轉(zhuǎn),確定了此處除他之外,再也沒有別人的蹤跡。再看護城河,上面雖結(jié)著冰,但尚未結(jié)成一層,只是在河上浮著些冰塊,于是,他似乎頗為滿意笑了一下。
“一切都很臺乎理想?!彼蛋碘饽妗r嚨?,他撕開上衣,衣服里面的皮毛,立刻翻了出來,寒風(fēng)也極快地吹了進去。
但是,他卻毫無在意,手掌動處,他竟自靴筒中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,在自己的左臂上極快的一劃,鮮血倏然而出。
他非常小心地不讓血沾在他衣裳上,手指捺虛,鮮血便在雪地上留下一大灘鮮紅的血跡,而這些血跡,任何人都分辨不出那是因受了外傷而流出的,抑或是因為受了內(nèi)傷而從口中噴出的。
在極為短暫的一剎那間,他完成了這些動作,然后他在從自己立馬之處到河岸之間,弄了些凌亂的腳印,使一切看起來,都讓人不得不相信鐵戟溫候在中了朱砂掌尤大君的一掌之后,在保定城外,吐血而亡,只因為他不甘愿自己的尸身落在天爭教手上,所以他盡了最后一分力量,掙扎著躍進河里。
他像一個戀人似的,極為留連地留了那匹曾被無數(shù)人羨慕,妒忌,經(jīng)過無數(shù)次爭斗而且自己絕不愿放棄的寶馬一眼,然后極為沉重的嘆了一口氣,為了使人確信他的死,他只得放棄這匹馬了,這是他這個計劃中最難做到的一點。
但是他必需這樣做,假若沒有這匹馬留下來,那么縱然他仗著早已準備好的金絲纏著發(fā)絲的背心,和背心里一塊上面還連著鮮血的獸皮,而能奇跡似的挨過朱砂掌尤大君力能開山劈石的一掌,但人們也一定會懷疑鐵戟溫侯怎會如此輕易地死去!
他又沉重地嘆了一口氣,想再多留戀一會兒,然而這時候,風(fēng)聲中已有馬嘶聲傳來,他知道此刻他——鐵戟溫侯離開人世的時候已經(jīng)到了,雖然他還有回到人世的機會,但這希望在他此時看來,就像深夜中的孤星一樣渺茫!
他的馬微嘶了一聲,他伸起手在眼角微微擦拭一下,是有眼淚流下,抑或是有風(fēng)沙呢?
身形猛一頓挫,腳尖在河岸邊猛點,瘦長的身軀竟從這幾達四丈寬的護城河上掠了過去,在地面上只微微一點,再一長身,身形暴起,雙臂一張,竟躍上保定府的城墻。
就在他以絕頂?shù)妮p功,消失在保定府城墻上的時候,隨著他的馬在雪地上留下的蹄印,朱砂掌尤大君等四馬也追了來。首先,他們所看到的就是那匹江湖上獨一無二的火紅色的寶馬,孤零而無助地佇立在嚴冬黃昏的寒風(fēng)里。
再加上呂南人所置下的一切,于是鐵戟溫侯死了的這消息,第二天便很快地在武林中傳播著,使得武林中的豪士,對于“朱砂掌尤大君”這個名字也很快地換了一種看法。
對這件事唯一有些懷疑的,卻是鐵戟溫侯“忠實的”妻子——**夫人薛若璧,因為她深知她丈夫的武功。
但是她卻也不敢將她的懷疑,在她的新歡——獨霸江湖的天爭教教主蕭無面前提起。
天爭教主雖然亟欲呂南人死命。但他聽到這消息后,只淡淡一笑。
因為他認為,和一個“人”爭,是太無聊了些,他們要爭斗的對象,卻是古往今來從未有人敢爭斗的——此所以為“天爭教”也。
于是鐵戟溫侯在失去了家和妻子之后,自己在武林中也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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