折磨人耳根子的慘叫終于消停,最后松口的卻是還未開始上刑的,被縛在右邊的男人,他被同伴的慘狀嚇到。
“去請三殿下過來吧。”魏卓吩咐道,又從懷中掏出條折方塊的素帕遞給陸徜,“擦擦吧。”
陸徜道謝接過,慢條斯理擦拭起手上沾染的血。
“看不出你小小年紀(jì),手段頗為老辣?!蔽鹤靠粗筮吥莻€已然暈過去的,滿臉滿臉帶血的男人,感慨道。
原以為陸徜一介書生,又是堂堂狀元郎,必是位清風(fēng)朗月般的公子,大抵也與其父一樣,是個清高自傲的讀書人,不屑這等刑訊逼供的行徑,哪曾想他下手竟無半分猶豫,這殺伐果決之氣,倒不像陸文瀚了。
“魏叔過獎?!标戓浜芷届o,適才刑審時(shí)張牙舞爪的戾氣一下子收盡,只輕描淡寫道,“誰叫他動了不能動的人?!?
“你和你父親不太一樣?!蔽鹤坑值馈j懳腻侨四贻p時(shí)雖然飛揚(yáng)跋扈,看著像個紈绔,實(shí)則思深沉,是個瞻前顧后的人,為官十余載又添精明油滑,是他最不喜歡打交道的那類人,在這一點(diǎn)上,陸徜和陸文瀚南轅北轍。
如果曾氏和明舒真出了事,陸文瀚要報(bào)仇可能還要掂量對方的身份,但陸徜卻會豁出所有……他眼里,偶爾有些亡命之徒似的目光。
三皇子趙景然很快就被請來,魏卓與他并排坐到椅上,索性將審問之事都交給陸徜,畢竟沒人比陸徜更清楚事情的起因。雖然昨夜宋清沼略提了一些,但魏卓也只知道個大概。
遇刺這么嚴(yán)重的事,陸家三口險(xiǎn)些都遭了殃,魏卓又恰好在場,宋清沼想瞞也瞞不住,便將簡家之事和盤托出。
“說吧,你們是什么人?又是誰派你來的?此行目的是何?”
陸徜仍在擦手,微斜的目光帶著些許陰鷙,叫那人驚膽顫。
“我……我們是江寧……江寧府通判高仕才的人。高大人命我等潛入汴京,伺機(jī)刺殺新科狀元陸徜的妹妹,陸明舒?!?
“高仕才為何要?dú)⑽颐妹??”陸徜動作一頓,眼中陰鷙加深。
“這我們就不知道了。我等原是逃到江寧的流民,被他秘招入府,身家性命都在他手里攥著,不過替他賣命的奴才而已,他行事哪會告訴我們緣由?!?
“只有殺我妹妹這一件事?”
那人頻頻點(diǎn)頭:“就這一個命令?!?
陸徜將帕子攥入左掌,忽然出手,狠狠掐住那人咽喉,待那人憋紅了臉,險(xiǎn)些暈過去前才松開。
“不想受苦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,別等我問!接下去只要我問一個問題,你就受一次刑,我看看你嘴里這口牙,夠我問幾個問題?!?
那人驚恐地看著他,而后道:“大人,我真就接了這一個命令啊?!痹陉戓淠抗獗埔曄拢肓讼?,又道,“不過據(jù)我所知,高大人一共派出兩隊(duì)人馬,一隊(duì)追殺陸明舒,一隊(duì)追殺周秀清?!?
周秀清便是簡家姨娘的全名。
陸徜又蹙了眉,剛想發(fā)問,那人立刻補(bǔ)充:“我真不知道原因,只聽從上峰指示。這回潛入汴京的指揮上峰叫伍四,我們都聽他之命行事。他吩咐動手,我們才動的手?!本o接不等陸徜開口,他又把如何與這伍四聯(lián)系,平時(shí)藏身何處,暗號是什么等全部說得干干凈凈。
“大人,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了,你……你就別再問了,我真的不知道了……”
陸徜暫時(shí)放過此人,只再堵上他的嘴,又用水潑醒另一人,再審問一遍。那人滿嘴的血,話也說不清楚,倒費(fèi)了陸徜一番功夫,不過說的內(nèi)容與前面那人相差無幾。
————
審問結(jié)束,三人離開地牢回到魏卓的議事廳內(nèi),魏卓當(dāng)即叫來副手,依著適才陸徜審出的內(nèi)容,讓副手安排帶人捉拿剩余要犯。
“三殿下,陸徜,你們不必?fù)?dān)。昨日事發(fā)之后,我已經(jīng)下令全城戒嚴(yán),他們不出城尚好,若然想逃出城去,只會自投羅網(wǎng)?!蔽鹤肯峦昝?,回過頭來向趙景然和陸徜道。
禁衛(wèi)軍負(fù)責(zé)戍守京城,魏卓一聲令下,四方城門守備加強(qiáng),歹人想要出城可不容易。
“多謝殿帥?!壁w景然道。
“三殿下客氣,魏卓身負(fù)京畿安全要務(wù),責(zé)無旁貸?!蔽鹤棵Ρ氐?。
“子翱,你在想什么?”趙景然見陸徜不語,又轉(zhuǎn)頭問他。
“回殿下,子翱在想周秀清的下落。按適才審訊可知,這高仕才與簡家大案必有關(guān)聯(lián),所以才下誅殺命令,有極大可能就是幕后主始?!标戓渌尖獾?。
“江寧府轄下出了簡家這樣的案子,江寧官員必受裁撤,其中就有江寧知府,而這高仕才原為江寧通判,因著知府下馬之故,如今暫代知府一職,是最有希望替補(bǔ)知府空缺的人。若真是此人主謀,那恐怕不是只圖金銀,還謀高位?!壁w景然亦回道。
“所以當(dāng)他知道周秀清這個重要證人被秘密押回汴京時(shí),狗急跳墻想要?dú)⑷藴缈诓⒉黄婀郑恰苄闱迨潜粨镒叨潜粶缈诘?。我問過當(dāng)時(shí)押送周秀清的幾個兄弟,當(dāng)時(shí)伏擊他們的黑衣人并無傷害周秀清之意,那起人要的是活口,與高仕才的目的并不相同。還有,高仕才既然派出兩隊(duì)人馬一為明舒,一為周秀清,那伏擊我的人又是為何?”
陸徜抽絲剝繭慢慢道。
“再者,派去江寧的人秘密行事,就算打草驚蛇,讓高仕才知道有人在查簡家的案子,但這其中并未牽涉明舒,他又怎會這么快知道明舒躲在京城,且如今就是我的妹妹?!?
陸徜想不通,明舒的身份怎會曝露得如此徹底?
除非,有人提前知道了明舒的身份,然后告訴高仕才。
而這個人,應(yīng)該就是劫走高秀清的人。
在他們的身后,還藏著一個陣營不清、動機(jī)未明的神秘人。
“這支箭與這柄刀,也有問題。”魏卓聽完一切,只將昨日從陸徜身上取下的箭頭并他帶回來的箭桿,以及那柄短刀等兵器,都擺在了書案之上。
陸徜與趙景然各取一件細(xì)看,兵器很鋒銳,一看便是軍中之物,不是凡品。
“坊間兵器嚴(yán)格管控,弓箭刀劍之類,我朝更是明文規(guī)定不允私藏私帶,這樣的兵器已屬軍備,哪怕是普通鄉(xiāng)軍都不能有,他一個通判家里,怎會有這么多兵器?”魏卓邊說邊指著那桿箭,“不過正常軍用兵器,器身之上必有軍器廠所刻徽記,這幾件兵器上卻都沒有,應(yīng)該屬于私鑄之物。”
私鑄兵器,那可是涉國大事。
魏卓說話之間,眼神已厲。
————
審?fù)攴溉?,又與魏卓、趙景然一番深談,陸徜不止錯過了午飯時(shí)間,連藥都一起錯過了。
明舒看著溫在爐上的藥,一陣著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