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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3、阿兄來了

“殷皓宇,你叫我什么?”殷淑君轉(zhuǎn)身冷冷望向親弟弟。

殷皓宇被她問得一滯,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自己說錯了話。她是長姐,可他卻直呼其名??梢R上認(rèn)錯,他卻又不甘心,仗著自己殷家嫡子的地位犟道:“誰讓你碰我的飛雪?!?

原來那雪白貍奴名作飛雪,正是殷皓宇的愛寵。

“它是沙子堆的,不能讓人碰嗎?”殷淑君冷笑。

“別人可以碰,你就不行?!币箴┯畹?“你把自己屋里的都禍害完了,還想禍害別家的?我定不讓!”

“別家?殷皓宇,我才是你長姐!”殷淑君氣得眼眶泛紅,雙拳緊攥。

殷皓宇瞧見了,自忖話說太重,有些與心不忍,剛要再說什么,后頭忽然傳來一聲清脆叫喚。

“阿宇,抓著了?!?

卻是殷良君抱著才剛跑掉的貍奴興沖沖跑過來,滿臉堆歡地朝殷皓宇道。

殷皓宇面上一喜,繼而又望她裙子,急道:“三姐姐,你受傷了?”

殷良君低頭看看自己膝蓋處裙子上的泥污,不以為意笑意:“沒事兒,追飛雪的時候跌了一跤?!闭f完又向殷淑君道,“大姐姐也在呢,那正好,咱們?nèi)黄鹑グ⒂钗堇锖炔栀p畫,我聽說昨日祖父賜了幅名畫給阿宇?!?

殷淑君手攥得更緊了。

明明是自己的親弟弟,見了她跟見仇人一般,卻管別人一口一個姐姐叫得那般親熱。

“不必了?!彼睦镄钪粓F(tuán)火氣,不出不痛快,陰森森笑開,“你們開心就好,可記得看緊這畜牲,小心它被禍害?!?

她說完轉(zhuǎn)身就走,殷皓宇卻被氣得變了臉色,待要上去與殷淑君再爭辯幾句,卻被殷良君拽住。

姐弟二人不歡而散。

殷淑君悶悶回到繡樓,一進(jìn)屋就把下人都攆出去,將門緊緊關(guān)起,連明舒和雙雁都被攔在了門外面面相覷。沒過多久,屋里就傳來不絕于耳的碎瓷聲。

屋門再度打開時,殷淑君面色已經(jīng)恢復(fù),但屋里的瓷器已無一件完好。

————

夜深,明舒不必服侍殷淑君,用過飯就早早躲到自己屋里去忙自己的事,正伏案做著自己的小筆記時,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匆促腳步聲,伴著守園嬤嬤慌亂的叫喊。

“娘子已經(jīng)歇下,公子若有要緊事,老奴著人通傳就是,公子留步,留步……”

園子亂起來,明舒推開窗望去,正瞧見殷皓宇怒氣沖沖地闖入園中來。大戶人家閨閣繡樓森嚴(yán),便是兄弟也不可亂闖,今日殷皓宇夜半闖園,也不知是出了何急事。

四周已經(jīng)出來不少下人,殷皓宇走到園內(nèi)停步,沒真的闖入繡樓,只站在樓下喊:“殷淑君,你給我下來!”

“公子,到底發(fā)生了何事?”殷淑君屋外值夜的丫鬟匆匆下來問道。

“發(fā)生了何事?這話該問你們娘子!”燈籠昏暗的光線下,殷皓宇的臉龐因為憤怒而顯得有些猙獰,他聲音很大,大到所有人都清清楚楚聽到,“問問你們娘子干了什么,我的飛雪……回到屋里沒多久就開始嘔吐,入夜起抽搐,就剛剛……飛雪沒撐過去。”

貓死了。

“你說什么?”殷淑君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閣樓的美人靠前,她朝下一問,又匆匆下樓。

“我說什么?我說飛雪死了!姐姐,你怎么這么狠?”殷皓宇氣得狠,說話再不留余地,“飛雪和你屋里的輕霜,也是一對姐弟,是我和你同時抱回來的,你害死了輕霜還不夠,連飛雪也不放過?”

“我沒有!”殷淑君下來得匆忙,鞋也沒趿好,長發(fā)散著。

“不是你還會是誰?白天若非我及時趕到,恐怕它已經(jīng)被你摔入池中。威脅我要小心的,也是你!”殷皓宇道。

“當(dāng)時是你咄咄逼人,還不許我說兩句氣話嗎?”殷淑君急紅了眼,見殷皓宇這篤定的神情,只覺百口莫辯。

“只是氣話?”殷皓宇長吸口氣,克制情緒道,“姐姐,現(xiàn)在輕霜和飛雪都死了,玉鶯也被你趕走,你身邊還剩下什么?父親母親整日為你爭執(zhí)不休,是否真要眾叛親離,你才高興?”

“你知道什么?!玉鶯她……”殷淑君抬手揪緊自己的衣襟,眼淚一顆顆滾下,“為什么你們不愿信我,是你們不信我!”

“信你?你要我們?nèi)绾涡拍悖氵B陪伴數(shù)年的人都下得去手……”

“公子!”旁邊忽然插入一個聲音,“捉賊拿贓這是連三歲孩子都懂的道理,你說娘子害了飛雪,可有證據(jù)?”

“要什么證據(jù)?除了她還有何人會行此惡毒之事。”殷皓宇轉(zhuǎn)過頭望向說話之人,“你就是那個伴讀陸明舒?你替她說話?”

明舒簡單行個禮,面無表情道:“我不替誰說話,也不知道貴府從前發(fā)生的事,我只知道,今日我陪娘子路過石橋忽遇貍奴,娘子上前欲抱,未及抱起公子便趕到。娘子到底是要抱貓還是要摔貓,這不過是個人揣度而已,事實是她什么都沒做,此其一。其二,飛雪乃是偶遇,娘子當(dāng)時手上沒有東西,并不曾給貓喂食,我與雙雁親見;其三,公子說貍奴回你屋中后便開始嘔吐不止,但我們娘子回繡樓之后也不曾外出過,只將自己獨自緊鎖屋中,園子只有一處出口,娘子不可能避開滿園耳目悄悄溜出,這一點,整個園子的人都能作證!”

她的話條理清晰,有憑有據(jù),殷皓宇一時之間竟無可反駁,僵滯當(dāng)場。

“雙雁,先扶娘子回屋整理形容,再出來與人分說?!泵魇鎱s朝雙雁輕喝一聲。

雙雁如夢初醒,把明舒之語當(dāng)成圣旨般,忙扶殷淑君回屋,殷淑君還要爭辯,卻見明舒一個眼神遞來,冷靜從容的目光不知怎就感染了她,她當(dāng)下閉嘴,跟著雙雁回屋。

明舒這才再度面對殷皓宇:“公子若是不信明舒之辭,可待明日將全園下人聚起逐一問話。不過依明舒之愚見,貓是在公子屋中出的事,公子屋中之人,也需得盤查一遍,查明真相抓出真兇,給死去的愛貓一個交代,也還無辜之人以清白。”

“你覺得她清白?”殷皓宇這時反回過神來,指著已經(jīng)離去的殷淑君道,“那是你沒瞧見她的手段!你如今跟著她,當(dāng)心日后也像那些人,那些貓一樣,沒有好下場!”

“公子慎!里面那個,是你親姐。至于我的下場,就不勞公子操心了?!泵魇媛曇艉鰠?。

殷皓宇猛地收聲,他今晚是被氣瘋了,以至口不擇,被明舒一聲冷喝叫回神來。

“我親姐……”殷皓宇點著頭,雙眉間除了怒還有痛,也不知能說什么。他為了貓氣沖沖而來,可難道還能為了一只貓要親姐償命不成?

明舒待要再度開口,外頭又有一行人提著燈籠匆匆趕來,為首之人正是李氏身邊的蕓姑姑。

殷皓宇夜闖長姐繡閣并家中寵貓再度被殘害之事,已然傳到殷立誠與李氏耳中,甚至驚動了殷老大人。

殷淑君與殷皓宇都被帶走,一起跟去的,還有明舒。

————

飛雪遇害之事,殷淑君與殷皓宇各執(zhí)一辭,誰也不相讓。

殷立誠與李氏單獨召見明舒問話。作為旁觀者,又與殷府任何一個人都沒利害關(guān)系,明舒的身份最為公正。關(guān)起門來,明舒只將剛才和殷皓宇所說之話一字不差又重復(fù)了一遍。這番話沒能說服殷皓宇,倒是打動了殷立誠。他思忖良久,有了定奪。

最終的結(jié)果讓人詫異,殷皓宇因為深夜擅闖長姐閨閣,又不敬長姐,被罰于自己屋中禁閉思過三日,殷淑君反倒無事。一時間各人散去,自有下人將事情自理回稟殷家大家長,殷立誠也回房歇息,只有李氏拉著明舒的手感慨。

“好孩子,這次多虧了你,否則淑君又要挨罰。若是她再犯錯,可就沒人能幫得了她了,你說那孩子,怎就不讓人省心呢?”

明舒一聽李氏這話,便知其實她心中并沒完全相信淑君,然而做為一個母親,不論淑君做了什么她依舊想庇護(hù)女兒。明舒垂下頭,她人微輕,短短幾句話改變不了人心中的固有看法。

其實有些失望的。

她說那番話的初衷,更希望得到的結(jié)果是殷立誠能夠下令徹查飛雪之死,然而這個目的并沒實現(xiàn)。

一只貓的份量,在殷家長輩心中無足輕重,為了貓而徹查全府,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,所以飛雪之死,蓋棺定論為飛雪誤食野外毒物。

然而這樣和稀泥的遮掩,成全的不過是高位者的臉面,卻無法令人信服半分。殷皓宇心里的刺,只會越埋越深,對長姐的仇怨也只會越來越重。就像兩年前死去的那只貓和兔,雖然用同樣的方式壓下了輿論,但有些東西,被永遠(yuǎn)留在人心之中,成了無法拔除的偏見。

————

飛雪之事過去后,殷淑君變得更沉默,偶爾看明舒的目光,也格外復(fù)雜矛盾。

大概是對她又愛又恨吧——明舒是這么覺得的。

她沖殷淑君望來的目光拋了一記春波,殷淑君怔了怔,隨即又沉下臉撇開頭去,像極了一個別扭的小孩。

明舒是不會和小孩子計較的。她最近很忙,忙著和殷府中的人繼續(xù)嘮嗑。

“噓!你小點兒聲。咱們這不能提玉鶯這個名字?!毙藜艋镜耐鯆鹗掷锏募糇右煌?,做了噤聲的動作,待明舒捂緊嘴點下頭后才又拉著她往花木后一縮,神秘兮兮道,“玉鶯就是那個跟了娘子十年的丫鬟,后來因為一點小事被娘子狠狠鞭打了一頓,趕出府去了。我聽說出府的時候,背上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肉,這手下得也忒狠了?!?

“十年啊,娘子也舍得?”明舒往王嬸手里塞了把花生,和王嬸一塊蹲在地上吃起來。

偷懶八卦讓人愉快,王嬸也不例外。

“誰知道娘子在想什么?玉鶯從娘子七歲起就到她身邊服侍,一直都是娘子身邊最得力的丫鬟,兩個人姐妹一般處著,哪能想到后來娘子性情大變,連玉鶯都不放過?!?

“她們感情很好?我瞧咱們公子對這玉鶯也極熟稔?!?

“那是自然。公子和娘子就差了兩歲,從前娘子沒變的時候,都是娘子在照顧幼弟,姐弟兩特別要好,這一來二去,公子和玉鶯也就熟了,也拿她當(dāng)姐姐看待。”

“原來如此,難怪那日公子提起玉鶯語氣不一般?!泵魇婊腥淮笪颉?

“你啊,跟在娘子身邊可要小心行事,別落個與玉鶯一樣的下場?!被ㄉ酝?,王嬸的話也掏得差不多,起身準(zhǔn)備繼續(xù)干活,一轉(zhuǎn)身卻像被雷打般定在當(dāng)場。

“娘……娘娘子……”

竟是殷淑君悄無聲息地站在二人身后。

“陸!明!舒!”殷淑君幾乎是咬牙切齒喊出她的名字。

明舒拍凈花生屑站起,對上殷淑君的眸,她眸中除了怒火,似乎還有些難過。

明舒想解釋什么,殷淑君卻折身就走,明舒兩步跟上,殷淑君已是俏臉怒火,指著她的鼻頭道:“滾!你別靠近我!你和他們沒有兩樣!”

一邊罵,她一邊怒沖沖進(jìn)了園子,開始喚人:“把她的鋪蓋給我扔出去!”

下人們面面相覷,殷淑君見使喚不動人,索性親自沖進(jìn)明舒屋內(nèi),把她的鋪蓋往地上扯,明舒進(jìn)去時,已然滿地狼藉,而殷淑君的舉動仍未停止。

“啪——”

一個巴掌,蓋在殷淑君臉頰上,清脆的聲音讓所有人頭皮一麻。

世界陡然安靜。

殷淑君瞪大眼,吃人般盯著明舒。跟著進(jìn)來的人都和她一樣,石化了。

難以置信,明舒甩了殷淑君一巴掌。

明舒抖著微微發(fā)麻的手,道:“冷靜下來沒?冷靜了咱們就來掰扯掰扯。我是你母親請回來的伴讀,可不是賣身你家為奴的人,你想讓我走,可以,去找你母親,只要你母親開口,我馬上走。否則……”明舒蹲下身,慢條斯理拾起被褥扔回床,人也跟著坐在床沿。

“我就賴在這里了,你奈我何?”

“……”殷淑君氣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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