畢業(yè)典禮在體育館內(nèi)舉行。
但時間還沒到,大多數(shù)人便呆在外邊拍照。段嘉許的人緣格外好,脾氣又好,被好些人拉去拍照,他也沒什么時間去顧及桑稚。
桑稚沒打算影響他,想回去找父母,卻因為人多,也不知道他們跑到哪里去了。
段嘉許怕她走丟,也怕她被人流擠到。最后,他干脆把她扯到自己旁邊,囑咐她跟在自己旁邊,別亂跑。
也不在意她也入了鏡頭。
桑稚覺得自己就像成了他的小尾巴。還是個總?cè)滩蛔⊥低悼此?,長了眼睛的小尾巴。
段嘉許今天穿著統(tǒng)一的黑色學(xué)士服,大大的袍子,更顯得他的身材清瘦而高大,氣質(zhì)矜貴淡漠。他的膚色冷白,五官利落分明,笑起來莫名帶了點撩撥的意味,好看到讓人挪不開眼。
桑稚能感覺到,又很多女生都在看他。
可能是嫌不舒服,段嘉許沒戴學(xué)士帽,只是隨意拿在手上。后來,他察覺到太陽太過猛烈,便把帽子搭在了桑稚的腦袋上。
學(xué)士帽有些大,總往下掉,塌在桑稚的眼前,擋了她的視線。
用余光看到,段嘉許便立刻幫她扶正,好笑道:“想什么呢,自己扶好。不然還想讓哥哥幫你扶?。俊?
桑稚哦了聲,自己調(diào)整了一下帽子的位置。
但依然總往下掉,她干脆把帽子摘了下來,遞還給段嘉許:“哥哥,我不戴了?!?
“嗯?”段嘉許低頭看她,“不曬???”
“曬?!鄙V芍噶酥改X袋,語氣有些郁悶,“但老是掉。”
“站哥哥前面來。”
桑稚乖乖照做,猶疑道:“干嘛?!?
段嘉許抬手固定住帽子,輕笑了聲:“哥哥給你扶?!?
“……”
“可不能曬到我們小桑稚?!?
一大一小的人,一前一后站著,周圍是各式各樣穿著學(xué)士服的人。
段嘉許的手上抱著桑稚帶來的那束花,原本該戴在他頭上的學(xué)士帽,被戴到了她的頭上。
有人問起來,段嘉許便笑著答:“這我妹妹?!?
就這樣,桑稚以一個“妹妹”的身份,出現(xiàn)在段嘉許大半的畢業(yè)紀念照里。她沒見過那些照片的蹤跡,也不好意思跟他要。
桑稚只是突然有些慶幸。
幸好今天穿了一條很好看的裙子。
畢業(yè)典禮結(jié)束后,桑稚跟著父母回家。
桑延和段嘉許跟他們的朋友一塊出去吃飯。當(dāng)天晚上,桑延將近十二點的時候才回家,還帶回了段嘉許。
嚴格來說,應(yīng)該說是段嘉許把桑延送了回來。
桑稚當(dāng)時已經(jīng)睡了,被動靜聲吵醒,她便疑惑地爬起來看。
一出客廳就看到桑延坐在沙發(fā)上,明顯是喝多了的樣子。桑榮邊罵著桑延,邊跟一旁的段嘉許說著話。
黎萍在廚房煮著醒酒湯。
注意到桑稚,桑榮看過來:“只只,吵醒你了?”
桑稚揉著眼睛,沉默地搖了搖頭。
“看你哥,這是喝了多少才喝成這樣!”桑榮皺著眉,“對了,只只。這個哥哥今天睡我們家,你去給他找新的毛巾和牙刷?!?
段嘉許立刻推辭:“不打擾你們了?!?
“打擾什么啊?!鄙s拍了拍他的手臂,“快去洗漱一下吧,今天一天折騰也累了,就別出去外面住了?!?
下一刻,桑稚走到他旁邊,說:“哥哥,你跟我來,我給你拿?!?
段嘉許沒再拒絕,頷首道:“那就叨擾了?!?
桑稚把段嘉許帶到桑延的房間,給他翻出一套睡衣,然后突然止住動作:“哥哥,我不知道內(nèi)褲放哪,我去問問我媽?”
“……”段嘉許說,“你給哥哥拿個毛巾和牙刷就行?!?
“哦?!鄙V捎职阉麕У綆?,指了指上邊的柜子,“那個柜子里有新的,你自己拿就行?!?
“嗯?!?
“哥哥,”桑稚走出廁所,突然回頭問,“你喝酒了嗎?”
段嘉許:“沒喝?!?
“真沒喝嗎?”桑稚盯著他的臉,遲疑道,“如果喝了的話,我就讓我媽媽也給你熬一份醒酒湯。”
“真沒喝?!倍渭卧S笑,“哥哥不喝酒?!?
想了想,桑稚又走回廁所里,指著臺子上的東西:“哥哥,這個是洗發(fā)水,護發(fā)素,這個是沐浴露,然后這個是洗面奶,還有剃須刀在這——你都可以用?!?
段嘉許揉了揉桑稚的腦袋,眉眼稍斂,唇角彎起來。
“好,哥哥知道了。謝謝小桑稚。”
桑稚點頭,出了廁所。
看到客廳就剩桑延一個人,桑榮進到廚房里幫黎萍的忙。
想到剛剛的事情,桑稚小跑到桑延的旁邊,推了推他的手臂:“哥哥。”
桑延費勁地睜開眼:“干嘛?”
“你去你房間找條新的內(nèi)褲。”桑稚小聲說,“嘉許哥在洗澡,你去給他拿一條。”
“……”
“快點!”
桑延敷衍著:“在衣柜里的小柜子里,你去拿給他?!?
桑稚的表情不太自在:“……這怎么能我拿。”
桑延重新閉上眼,沒再理她。
看著桑延難受的模樣,桑稚也沒再說什么。她看著桌上已經(jīng)空了的水杯,重新給他倒了一杯溫水:“哥哥,你喝水?!?
桑延沒吭聲。
“你記得喝?!彼酒饋?,嘀咕著,“沒事干嘛喝那么多酒……”
桑稚跑回桑延的房間,打開他所說的那個小柜子,拆了個新的內(nèi)褲。她撓了撓頭,走到廁所門口,敲了敲門。
里面的水聲立刻停?。骸笆怯腥饲瞄T嗎?”
“哥哥,我……我給你掛門上了。你自己拿?!?
說完,桑稚立刻回了自己的房間。
之后她也沒再出去,能在房間聽到外邊的動靜聲。持續(xù)了大約一個多小時,桑稚在這窸窸窣窣的聲音中,漸漸再度睡去。
再次醒來時,她是被渴醒的。
天還沒亮,視野黑漆漆,世界也靜悄悄的。桑稚爬了起來,打算到客廳去裝杯水喝。
怕會吵到父母,她的動靜很小,裝了水就打算回房間。路過客廳的時候,她突然注意到陽臺那邊似乎有個人。
桑稚的腳步一停。
瞬間發(fā)現(xiàn)那個人是段嘉許。
他坐在陽臺的椅子上,拉上了落地窗,在抽煙。他沒有察覺到桑稚的存在,仰著腦袋,喉結(jié)慢慢滑動著,煙霧在月光下繚繞。
桑稚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卻莫名覺得他的心情很不好。
桑稚猶豫了下,還是走了過去。
很快,段嘉許用余光注意到,側(cè)頭看了過來,眉眼挑起,立刻笑了:“怎么沒還睡?”
隔著落地窗,他的聲音很小。
桑稚小心翼翼地把落地窗推開,用氣音問:“哥哥,你睡不著嗎?”
段嘉許把煙頭摁滅,懶懶道:“嗯,哥哥有點認床。”
“你躺一下就能睡了?!鄙V烧f,“不然你就睡我哥哥房間那個沙發(fā),我記得你以前經(jīng)常在那上面睡覺的?!?
“好?!倍渭卧S神色溫和,“很晚了,去睡吧?!?
桑稚沒動,小聲問:“哥哥,你心情不好嗎?”
段嘉許嗯了聲:“有一點?!?
桑稚沉默幾秒,沒問原因:“那我給你倒杯水吧?!?
她剛走出兩步,身后的段嘉許忽地又出了聲。
也許是因為這夜晚,讓他有了想要傾訴的**。
“小桑稚,哥哥跟你說個小秘密?!倍渭卧S抬頭看她,桃花眼彎成好看的月牙兒,“哥哥有好多債主。”
“……”桑稚頓了下,回頭,“是欠了很多錢嗎?”
段嘉許笑道:“不是錢?!?
他想了想,又道:“也可以說是錢?!?
“很多嗎?”桑稚不知道該說什么,只能小聲說,“哥哥你別急,我以后長大了,賺錢幫你一起還。”
段嘉許一愣,很快就笑出聲來,發(fā)出淺淺的氣息聲。
這次,桑稚能明顯感覺到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些。
良久后,他寵溺般地捏了捏桑稚的臉:“謝謝小桑稚。但這些不是哥哥的債,不用小桑稚幫哥哥還。”
“……”
“小桑稚以后賺的錢,”段嘉許說,“要給自己買好看的裙子穿?!?
隔天,段嘉許坐了最早班的飛機回宜荷。
桑稚想,這次大概是他最后一次來南蕪。因為他再沒有別的原因要過來,徹徹底底地脫離了校園,也徹徹底底融入了社會。
所有人繼續(xù)過著按部就班的生活。
七月初,桑稚的中考成績出來,順利地考上了市一中。在開學(xué)之前,她收到了段嘉許送的一個新書包。
作為她考上一中的獎勵。
實際上,段嘉許離她很遠。
但有些時候,又讓她覺得,他好像無處不在。
高一開學(xué)之后,桑稚發(fā)現(xiàn)傅正初也考上了一中,恰好跟她在一個班。兩人許久沒說過話,她想起傅正初之前的告白,也沒好意思去主動跟他說話。
但倒是傅正初過來跟她打了聲招呼,毫無心理芥蒂的模樣。
桑稚也因此松了口氣。
高一寒假。
傅正初借著一起出來寫作業(yè)的理由,把桑稚約了出去,并跟她再次告了白。這次小少年不再像上次那般沒底氣,卻仍舊緊張。
“桑稚,我喜歡你。你愿意現(xiàn)在當(dāng)我女朋友也行,不愿意的話,我就三年之后再來問一次?!?
聽到這個話的時候,桑稚有些失神。
第一反應(yīng),居然是回想起十三歲時,被傅正初告白后突然出現(xiàn)的段嘉許,并教育她的那一段話。
——“青春期開始有這些想法挺正常。但你也別傷害別人,可以先謝謝對方的喜歡,然后再拒絕?!?
沉默了好一陣。
“謝謝你喜歡我?!鄙V啥⒅难劬Γ苷J真地說,“但我有喜歡的人了,所以我不能接受你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是個很好的人,謝謝你?!?
傅正初撓了撓頭,吐了口氣:“我就知道又會被拒絕?!?
桑稚有些尷尬。
“我本來也沒打算繼續(xù)喜歡你。”傅正初說,“但我他媽就是找不到長得比你漂亮的女生了,我能怎么辦。”
“……”
“算了。”傅正初想了想,問,“我能問問你喜歡的人是誰嗎?”
桑稚沉默著搖頭。
傅正初:“長得有我?guī)洠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