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漸暗。

一旁的路燈還未亮起,顯得段嘉許的眸色更加的深沉。他定定地看著桑稚,唇線稍稍抿直,看不太出情緒如何，也沒有其他的舉動。

這樣的安靜,像是暴風(fēng)雨前的平靜。

桑稚緊張又憂心忡忡地補(bǔ)一句：“我爸媽都沒打過我。”

段嘉許似是而非道：“我打你？”

桑稚看他一眼，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：“不是嗎？”

段嘉許笑：“我說不是了嗎？”

“……”

他的眼皮動了動,突然注意到桑稚干凈的校服上有個格外顯眼的痕跡。位置在領(lǐng)口旁邊,很明顯是被煙灰燙出來的。

段嘉許的目光一頓，以為是自己看錯，緩緩湊近了些。

桑稚卻以為他是真要教訓(xùn)她，緊抿著唇，神色忌憚，認(rèn)命地把藏在身后的手?jǐn)偲?，怯怯放到他的面前?

段嘉許的喉結(jié)滾動了下，指著她的衣領(lǐng)：“怎么弄的？”

桑稚一怔，順著他指的方向看。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衣服上被燙出了個痕跡。她下意識用指腹蹭了蹭，沒蹭掉。

“小孩。”段嘉許低聲問，“有人欺負(fù)你？”

桑稚遲疑地點頭。

段嘉許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太好看，下意識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口,皺著眉說：“怎么不告訴哥哥？”

“我不想麻煩你。我哥也讓我老實點,別給你惹麻煩?！鄙Ｖ蓽赝痰?，“我沒打算瞞著，回去會跟我爸爸媽媽說的。”

段嘉許耐著性子問：“有沒有打你？”

桑稚想了想，搖頭：“就拍了拍我的臉,拿了我二十塊錢，然后讓我明天拿錢去給她們?！?

“你怎么跑那邊去了？”

“我朋友叫我去的?！毕肫鹨笳嫒?，桑稚的心情又變差了，音量隨之小了些，“她覺得害怕，就叫我一塊去?！?

段嘉許的話里帶了幾絲荒唐：“她怎么不告訴家長？”

“因為那些人說，告訴家長就天天來我們學(xué)校找我們。”他問什么，桑稚答什么，“所以她不敢告訴家長。”

聞，段嘉許半蹲了下來，與她平視。

而后突然冒出了句：“把手伸出來?！?

他這明顯不是要給她什么東西的樣子。桑稚狐疑地看他，沒動，半晌后才伸出手。

段嘉許抬手，猝不及防地打了下她的掌心。

力道輕輕的，反倒像是在跟她擊掌。

桑稚立刻縮回手：“你干嘛?！?

段嘉許懶懶道：“打你?！?

“……”

“小孩，聽好了。以后誰再騙你去不安全的地方，就算是再好的朋友，你也不能去?！倍渭卧S站直起來，揉了揉她的發(fā)頂，“聽到?jīng)]有？”

桑稚憋屈道：“那你也不能打人?！?

“嗯？怎么不能打人？”段嘉許低笑了聲，“你要是不聽話——”

桑稚的神情警惕。

他拉長尾音，語氣帶了幾分玩味：“哥哥見你一次，打你一次?！?

“……”

見時間不早了，兩人也沒繼續(xù)呆在原來的地方。

“這次膽子還挺大？”段嘉許扶著她的胳膊，慢慢走出這條巷子，“被欺負(fù)也沒哭鼻子。”

桑稚無所謂：“反正沒弄疼我。”

“你那朋友跑哪去了？”

“不知道?！?

段嘉許：“你這個年紀(jì)，大概也懂一些事情了？如果這個朋友對你不好，是壞朋友，以后你就不要跟她來往了?！?

桑稚默默點頭。

“回去記得告訴你爸媽?！倍渭卧S說，“以后遇到別的事情，也都不要瞞著，他們都會保護(hù)你的?！?

“知道了?！?

見她似乎聽進(jìn)去了，段嘉許也不再提這些，問道：“你哥接你的時候，你倆怎么回家的？”

嘴里的“打的”兩個字還沒說出來，桑稚倏地想起了什么，立刻把話咽回了肚子，改口道：“坐公交?！?

“坐公交？”段嘉許挑眉，“你這腳不怕被人不小心踩到？”

桑稚支吾道：“不會?！?

出了巷子，走向公交車的那條路，會經(jīng)過南蕪大學(xué)的校門口。人流量明顯多了起來，大概都是是外出吃晚飯的大學(xué)生。

段嘉許似乎沒聽進(jìn)她的話，打算在路邊攔輛出租車。

很快，有個段嘉許認(rèn)識的男生踩單車路過，嬉皮笑臉地跟他打了個聲招呼：“學(xué)長好。”

段嘉許忽地喊住他：“林海。”

男生剎住車：“?。俊?

“單車借我一下？晚點還你?！?

“行啊?！绷趾：芩斓叵铝塑嚕骋娝赃叺纳Ｖ?，好奇道，“學(xué)長，這你妹?。俊?

段嘉許嗯了聲。

“小妹妹你好啊。”林海朝她擺了擺手，邊往校門口的方向跑，“那學(xué)長我先走了?。∥遗笥言诘任夷?！”

“去吧?！倍渭卧S漫不經(jīng)心地拍了拍后座上的塵，側(cè)頭對桑稚說，“小孩，哥哥載你回家？”

桑稚沒猶豫，往他的方向挪了一步。

段嘉許的唇角微彎，調(diào)笑道：“這么開心?。俊?

“……”

“還偷偷笑?！?

桑稚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唇角。

根本沒上揚(yáng)。

想反駁點什么的時候，段嘉許已經(jīng)騎上了單車，背著身子，含著笑意催促她：“上來吧?！?

“……”

不要臉。

因為他的話，桑稚覺得有些不自在，磨磨蹭蹭坐了上去，雙手局促地抓在后座的兩側(cè)。

等她坐端正了。

段嘉許兩條腿還支著地，沒有多余的動靜。

桑稚提醒道：“哥哥，我坐好了?！?

聞，段嘉許回過頭，盯著她問：“小孩，你手不見了？”

這什么話？

桑稚納悶地把手抬起來：“哪里不見了。”

“那不知道扶著哥哥?。俊倍渭卧S抓住她的手腕，放在自己的腰際處，“藏起來干什么呢?！?

桑稚的呼吸一滯。手上的力道立刻松了松，改成抓住他的衣服。

段嘉許踩上腳踏。

單車慢慢往前行駛，速度漸漸加快。

夜晚的氣溫比白天涼了不少，風(fēng)聲也大，刮到耳邊，呼嘯的聲音灌進(jìn)耳朵里，拍打著鼓膜。

夜色彌漫，鼻息里撲來清甜的花香，夾雜著男人身上散發(fā)著的，近似橘子汽水的味道。像是帶著蠱惑。

讓桑稚有點分不清。

耳邊的那到底是風(fēng)聲；

亦或者，其實是她心跳的聲音。

沉默了好一段路。

桑稚漸漸平復(fù)了心跳的速度。她覺得無聊，主動開口跟段嘉許說話：“哥哥，我哥去哪了？”

段嘉許：“好像是陪人去面試吧。”

“??？”桑稚想了想，“是找工作的那個面試嗎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哥哥現(xiàn)在不是才大三嗎？怎么就找工作了?！?

“實習(xí)?！倍渭卧S說，“不影響課程的話，想什么時候?qū)嵙?xí)都行?！?

桑稚哦了一聲，盯著段嘉許被風(fēng)吹得發(fā)鼓的黑色t恤，小聲問：“那哥哥，你不去實習(xí)嗎？”

“嗯，我這學(xué)期還有課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