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天行滿心寒意地沖出洞口,舉棍朝著那個快要湮滅在空間里的菩薩寶像砸去。偏此時,大勢至菩薩面色一白,似乎又遭到某種重擊,極勉強地一扭身,躲過這一棍。
被這一擾,本來正漸漸淡了的寶像,重新浮現(xiàn)在宇宙之中,只見他頭頂?shù)膶毱看藭r瓶口已染焦黑之色,但令易天行肝膽欲裂的是,那瓶兒的形狀卻是完好無比,似乎沒有一絲破裂。
居然一枚核彈的沖擊波都炸不裂。
這他娘的是什么瓶子?
但寶瓶受損也極嚴重,而且很奇怪地是,核彈留下的高溫將這瓶子燒成了通紅的顏色后,此時卻沒有冷卻下來,反而越來越紅,然后轉(zhuǎn)白,發(fā)出熾白的光芒,像是里面正有人在不停地高溫煅燒著。
大勢至菩薩看著易天行道:“原來你是刻意讓我收了鵬兒?!?
易天行冷冷看了他一眼,卻根本不會廢語,身子一擰,瞬息間棍影重重,從四面八方籠了過去,將大勢至菩薩罩在棍影之中。
大勢至菩薩此時再無護體清光,斷敢硬接這煞天的棍兒,只是仗著自己精妙的神通,詭絕的速度,在廣闊的空間里飄飄搖搖,避著棍影,間或有避不開之時,便用手中無花青蓮柔柔一拔,便將萬鈞棍頭拔偏少許。
易天行知道,雙方的速度此時都起來了,這時候再用核彈去炸,就等于是用鞭炮炸蚊子,基本上沒有可能。
寶瓶越來越熱,很明顯,里面地易朱小朋友,正在很努力地玩火。大勢至菩薩的面色卻是越來越白,幽藍的眼瞳顯得越來越深,這寶瓶乃是他地本命寶物,與他體內(nèi)菩提心遙遙相應(yīng),寶瓶傷,則己身傷,所以在天火的燒蝕之下,菩薩飄渺的身形也終于顯得凝滯了起來。
一直保持著風度廝殺的大勢至,終于冷了下來,幽幽道:“莫非你以為這天火便能毀了我的寶瓶?”
“不能。”易天行終于開口答話,微微笑著,隔著數(shù)千公里的距離看著大勢至菩薩,手中握著棍兒,似乎不急于上前,“在人間山谷中,就知道高溫很難煉化你這瓶子,這瓶子似乎是佛陀傳給你的?!?
大勢至菩薩知道他是在借語凝神,馬上便會有雷霆一擊,不由深吸一口氣,身體微微震蕩,一陣空間扭曲,從他的體內(nèi)幻出數(shù)個光影。
每個光影都頭頂寶瓶,身著廣袖大袍,輕拈青蓮,宛如大勢至菩薩再生。
易天行瞳中金光一閃,陰聲道:“老子也有火眼金睛,你這虛像難道也想騙我?”
“只是阻你,待我將鵬兒收服后。你我再來殺過無妨?!贝髣葜疗兴_微微一笑,與那些分身妙影迭加在了一處,隱隱不知方位。
易天行反而不急了,冷聲笑道:“你不奇怪嗎?明知道我家的天火燒不垮你地瓶子。為什么我還讓易朱鉆進你的瓶子里去?”
大勢至菩薩忽然想到一椿事情,眸中藍光一閃,同時,幾個虛像的藍眸也同時亮了起來,似乎想到了一椿很要緊的事情。便在此時,高溫無比,通紅漸白地寶瓶忽然間冷了下來。
不是緩緩的降溫,而是急劇的降溫,從數(shù)百萬度的高溫,瞬息間降的比這宇宙深處的溫度還要低上許多。
咯的一聲脆響。
寶瓶最細的瓶頸之上出現(xiàn)了一絲裂痕。里面隱隱有寒氣滲出。
又是一聲脆響,緊接著。脆響之聲不停,寶瓶頸部光滑的瓶面上,裂痕越來越多,開始還像是蛛網(wǎng),后來便像是人間干涸已久的土地,最后更是變作了粗礪地布面一般。
最后一聲脆響起。
一雙蓋天之翼由寶瓶中伸出,生生從瓶頸處伸了出來!
無數(shù)片碎片飛濺。寶瓶由瓶頸處破開,露出里面已經(jīng)被凍成冰塊的內(nèi)壁,看著無比狼籍。
大勢至菩薩一口鮮血噴了出來。
小易朱一振雙翅,化作流光,飛離菩薩身邊,雙翅再展,面色冷俊,似乎沒受什么傷,只是從九四年起。一直長在他額頭上地那絲銀發(fā),卻不知為何無翼而飛,消失無蹤。
“熱帳冷縮?!币滋煨锌粗貍蟮拇髣葜疗兴_。冷冷笑道:“你只是菩薩,不是佛祖,終究還是要被這空間里的規(guī)則管著,雖然是最低級的那種?!?
原來是歸元寺天袈裟大陣上的冰雪衲起了作用,也就是易朱頭上的那絲銀發(fā)。
如果只是高溫,或是嚴寒,都不可能破損大勢至菩薩的本命法器。但很湊巧地是,小易朱身具天火之熱,又在歸元寺后圓被老猴親手種上天袈裟的冰雪衲一塊。一是劫前之火,一是佛祖?zhèn)飨碌暮鳎瑯O高溫與極低溫,都在易朱的身上。
真是時也命也。想當初易朱被老猴種了根銀毛,沒有人知道其間隱含什么意味,什么緣法,未想到卻是落在了今日,真是一飲一啄,皆是前緣注定。
事情發(fā)展到現(xiàn)在,大勢至菩薩清光盡失,先受萬棒之擊,復脫高溫之厄,后感輻射之風情,又被易天行生生斬了一刀,最要命的,還是那個與他精血相連的寶瓶,終于在小易朱奮不顧身地自投瓶中后,破了開來寶瓶的破損,卻是給了大勢至菩薩最致命的一擊。
如今的菩薩寶像依然莊嚴,但氣息卻有些混亂,面對著已經(jīng)證得大菩薩果位地易天行,火鳳般燎然兇惡的小易朱,很明顯再不是對手。
一聲暴喝在空間里響起,震的天地一陣大動。
易天行化作一道流光殺向前去,倏忽間來到大勢至菩薩身前,狠狠一刀斬下,金刀鋒利無比,隱含奪魂寒光,偏那刀鋒之上還鍍著一層鮮紅地顏色,與寒光一雜,流彩疊色,十分美麗。
這抹鮮紅,大勢至菩薩卻是看得清清楚楚,知道是易天行本命真火里境界最高的那抹紅,乃是劫前無雙高溫,自己已無清光護庇,再難抵抗。
刀鋒所過,數(shù)尊菩薩幻像被燒成虛無,露出最后大勢至菩薩的真身來。
看著那記向自己脖頸上狠狠斬來那記金刀,菩薩的雙眸中不禁現(xiàn)出一絲惘然。
五百年間,只有大勢至菩薩殺神弒佛,今日,終于輪到自己受此果報,受此斬首一刀。
刀光如同風云一般卷了過來,唰的一聲,大勢至菩薩的頭顱微微一抖,便從他的寶像身軀上落了下來,就像秋日里沉甸甸的熟透果實,毫不留戀地落下枝頭,還那負重已久的彎枝一絲輕松。
易朱戾嘯一聲,雙翅一展,無數(shù)道天火攏成一團,變成了一個兇猛的禽爪,向著那個仍然睜著眼的頭顱撲去。
大勢至菩薩那俊美無儔的面龐上,雙眼似閉未閉,淡藍色的眸子里卻似乎隱含著什么意思,不是解脫,而是微笑,一種大道將成的惡趣
易天行心頭劇震,體內(nèi)菩提如絲絲青帶般貫穿全身,神識迅即鋪了開去,終于在極上方的空間內(nèi)感覺到了一個波動的極其劇烈的能量源,似乎正準備著蓄勢已久的一擊。
表情雖然很平靜,但他的心里無比冰涼,因為他知道那處能量是誰散發(fā)出來的,那里的氣息,竟讓他隱隱也有些畏懼。不知道像這樣恐怖的能量源準備了這么久的一擊,這天上地下,有誰能扛得住,他自己的神通境界是斷然扛不住的。
所以他再次落刀,一刀劈在了易朱的身前,攔住了小家伙前行的道路!
這記凝結(jié)著他全身修為的刀力,生生斬在了空處!
第一刀,斬去了大勢至菩薩的頭顱,第二刀,他生生斬開這個空間。
隨著刀鋒過處,一道幽幽縫隙從空間里破了出來,后面是一片無盡的黑暗,正是億萬年不曾有生靈進入過的未知空間。易天行腳后跟詭魅踢出,將在身后抬首望天,面帶駭然的小易朱狠狠踢入空間裂縫之中!
小易朱身體如遭雷擊,雙眼中出現(xiàn)一絲悲傷,決絕與生氣的神情,緊接著,雙翅一亂,便進入了空間的亂流之中,不知被吹到何處去也。
易天行想也不想,將自己的金剛之身擋在緩緩合攏的空間裂縫之前,金棍倏地一聲化作戒指回到手上,他張嘴一吐,從小書包里吐出一個和尚來。那和尚見風即長,手握錫杖,雙目緊閉,不知是在睡還是在做什么。他一手握著這和尚的右腳,一手抓著和尚的脖子,舉和尚向著上方某處迎去。
那處的力量太過強大,所以易天行必須讓易朱走,而就在出腳的那一瞬,身為人父的他,自然作好了嗝屁的準備。
無數(shù)的光,驟然照亮了這整片宇宙,無數(shù)的星辰都在這一瞬間失去了顏色。
無數(shù)的光又同時消失,然后匯聚到易天行頭頂那個能量波動處,化作一道宏傳莊嚴的光柱,猛地向易天行的頭頂轟了下來,光柱之中,佛息繚繞,梵音大作,香飄萬里。
一道無聲的光圈從易天行所處的位置猛地向著四面八方擴展開去,卻沒有向上或是向下,反而凝成了一道極廣闊的平面,綿延足有數(shù)十萬公里,光面之上一片純凈,宛如靜玉,連一絲雜質(zhì)都沒有。
這樣安靜的一個光面,卻顯得十分的恐怖,因為光面之中,再沒有任何生的氣息。
無量壽,無量光,南無阿彌陀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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