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11章聚會（上）臘月二十日是個大晴天，干冷干冷的。!鴻+特′小說?網(wǎng)?更￠新?最+快仙居殿前的院子內(nèi)，茶香裊裊。女人們聚在一起，烹煮著蜀中進(jìn)獻(xiàn)的蒙頂茶。因為皇后在甘露殿守「心喪」，今日這個場合便以太子妃盧氏為首了。她巧笑嫣然，稍稍顯示了一些親和力，融入了邵氏家族這個大集體，同時又保持了一點矜持，隱隱顯示了大家身份上的差別。旁邊有小孩跑來跑去，大一點的在前面，小不點跟在后面，吵吵鬧鬧，嬉笑不已。邵福端著一個碧玉茶碗，微微有些感慨。自從離開南陽，回歸邵氏大家庭后，她印象中幾個兄弟也是這么一起玩鬧的。那時候多開心啊，一個人被打了戒尺，其他人還會安慰，然后再一起玩。她的目光搜尋來搜尋去，終究沒找到四弟的身影，唯見到太子妃盧氏時不時拉著燕王妃糜氏一起說話，看似親密無間。她輕輕嘆了口氣，輕啜一口茶水，細(xì)細(xì)品味著唇舌間那甘苦相依的滋味?！赴⒔?，你的嘆氣有點假?！罐δ镒吡诉^來，小聲說道。邵福瞇著眼晴看了下這個同胞妹妹，道：「還敢取笑阿姐，真是白疼你了。」蕈娘笑了笑，道：「別找了，駙馬去接阿爺了。」「阿爺在哪？」邵福問道?！缸罱甲≡谟镌?，大半個月了。」蕈娘說道：「我去找雅人的時候，經(jīng)?？吹桨斣谠鹤永锟磿Ｓ袝r候在給王婕妤、王容華煮茶，有時候又帶著她們在院前樹下漫步。阿爺去得多了，雅人都不愿和我一起做婦功了。」邵福聽完，又嘆了口氣，道：「阿爺真是世上頂頂奇怪的男人。9-5+x\i\a`o,s-h-u\o·￠c-o\「是啊。」蕈娘也感慨道：「換成漢魏之世，皇子封就封出去了?！股鄹？戳搜勖妹?，道：「你和雅人這么好，以后是不是要和遼東做買賣啊？」「??？」蕈娘有些傻眼，下意識道：「阿姐，我都不知道哪里要花錢？」邵福也有些傻眼。妹妹竟然說她不知道哪里需要花錢。宜都郡不是什么好地方，窮鄉(xiāng)僻壤的，很多百姓還在刀耕火種，食邑產(chǎn)出只夠讓妹妹養(yǎng)活公主府一千人。也就是說，如果她覺得朝廷賜下的公主府不夠?qū)?，或者想在外地置個別院，可能都要攢好些年的錢。真就守著一套宅子和產(chǎn)出相當(dāng)不穩(wěn)定的食邑過一輩子唄？「你啊，真是笨得可以?！股鄹Ｄ罅四竺妹玫亩?，道：「若非阿姐的宣城莊園花了太多錢，我都想造船去遼東做買賣了?！埂高|東有甚可買的？」覃娘好奇道。邵福了妹妹身上的皮裘，道：「你這裘雖然是拓跋鮮卑那邊進(jìn)貢上來的，可遼東更多啊。聽說那邊水草比陰山更豐美，山林也多，故虎豹貂狐之屬也多。好像還有一種海里的叫什么，唉，不記得了，就是高句麗使者進(jìn)獻(xiàn)的皮子?！埂负１?？」蕈娘問道?！负１惯@個稱呼是邵勛命名的，史上首次出現(xiàn)此名要在唐代了，但并不流行，后來又出現(xiàn)「水豹」、「島貓」等稱呼，雜七雜八的名稱長期同時存在?！笇Γ褪谴宋铩！股鄹Ｕf道：「你怎么知道的？」「王婕妤、王容華姐妹都有，就連雅人都弄到一件，好暖和?！罐δ镎f道：「還很輕，比我身上這件輕多了，卻更暖和?！挂驗楹１?、海獺、海狗、海獅、鯨之類多生活在較為寒冷的海域，因此毛皮的保暖效果極佳（毛發(fā)密度高），還防水，適合潮濕且寒冷的氣候。!tia-n￠x+ib`o￠ok~c￠o′除此之外，這些海洋動物毛皮制成的皮裘在同樣的保暖效果下重量更輕一些，且更耐磨，無論保暖、防寒、防水（潮濕陰冷環(huán)境）還是舒適感，都勝過陸地動物毛皮制成的皮裘。「這便是了啊?！股鄹Ｕf道：「高句麗人從哪里弄來的？必然是樂浪、帶方二郡?！埂赴斦f是高句麗征服的沃沮之地得來的?！罐δ镎f道?！付疾畈欢??！股鄹Ｕf道：「你可以在這上面想想辦法啊?！罐δ餂]甚興趣，只隨口敷衍了幾句。另外一邊，盧氏等人很快把茶端到了案幾上，并奉上了點心。男人們則在談?wù)撥娬笫?。「聽聞李公遣兵入遼西（郡）大肆劫掠，會不會太早了？」門下通事舍人苗協(xié)問道?！附俾又履哪隂]有？互相搶罷了?！刮髟坟┓骄]說道：「不過今年的規(guī)模確實不小，聽聞出動了兩千余騎，其中不乏精銳鎮(zhèn)兵，得牛羊雜畜數(shù)萬，俘千人。慕容便是死人，也該有反應(yīng)了?！惯吘辰俾舆@種事情，歷朝歷代就沒有斷過，只不過大部分規(guī)模太小，不值得上報罷了。而在草原各部落之間，如果沒有一個強而有力的首領(lǐng)來約束，難免也會發(fā)生劫掠。但一次出動兩千騎，已經(jīng)超過劫掠的規(guī)模了，上升到了部落沖突級別。幽州都督李重是個穩(wěn)重的人，他一般不太會做出這種破壞朝廷大政方針的事情，此番這么做，顯然是得到了許可。觀他入幽州后的所作所為，無一不是在為戰(zhàn)爭做準(zhǔn)備。比如在北平郡大修堡寨，囤積資糧、器械，派遣成兵；比如整頓各部落丁壯，時常操練、圍獵，乃至斬殺不服從之人立威：再比如在裁撤世兵大背景下逆勢擴張幽州世兵至二萬人，并為他們協(xié)調(diào)、分配土地又請幽州乃至冀州諸郡發(fā)役，為世兵開挖灌渠、平整田地、修建屋宇等等。幾番措施下來，幽州世兵二萬步騎士氣大振，裝備了從范陽、鄴城兩地武庫解送而來的精良器械后，嚴(yán)加操練，已然頗具戰(zhàn)斗力。這二萬人固然不如金正一手調(diào)教的三萬長安世兵能戰(zhàn)，但依托燕山守御各個堡寨卻不成問題，稱得上是一支合格的軍隊。而且，這支世兵的存在也極大增強了朝廷在幽燕之地的威信，讓一干胡酋及地方豪族們受到了震，不再像之前那么肆無忌憚了?！咐罟@么做，會不會讓慕容惱羞成怒，發(fā)大兵來攻幽州？」廣成苑令徐鉉問道。「或許這便是李公之意吧?！狗骄]說道：「從昌黎到遼西，除了走盧龍道外，便只有橫穿遼澤了。馬車過不了彼處，頂多來數(shù)千輕騎罷了，我看李公應(yīng)付得了?！埂改饺萑魜磉|西，勢必難以對慕容仁動手。」苗協(xié)說道：「他應(yīng)該是舍棄不了遼西的，數(shù)百里沃野，對慕容鮮卑來說極是難得?！埂甘前。裟軐①\軍盡數(shù)殲滅于遼西，則收復(fù)柳城輕而易舉——」幾人你一我一語，一邊說，一邊注意著周遭的動靜，尤其是坐在廊下的太子、齊王、楚王、趙王、韓王等人。他們圍在太上皇身周，一副兄友弟恭的融洽模樣。老人的眼神更渾濁了，腦子似乎也不如去年好使，往往孫輩們說上好幾句，他才似剛剛反應(yīng)過來，回上那么一兩句。也只有那些年幼的皇子皇女們玩鬧到他面前時，他的眼中才猛然多了幾絲光彩。諸王對這些孩童也頗為優(yōu)容。尤其是太子，當(dāng)四歲的十八皇子戟郎（母母丘氏）摔倒在他面前時，太子笑著將他抱起，為戟郎擦了擦眼淚?；蛟S，這些皇子太過年幼，沒有絲毫威脅，太子更愿意在他們身上展現(xiàn)兄長的溫情一面?！溉?，聽聞你粟弋（粟特）語已至大成？」放下戟郎后，太子笑問道。邵搖了搖頭，道：「我也是跟胡商學(xué)的，好些年了，也不知對不對。西域長史府（駐樓蘭）送來的國書我倒是能勉強辨認(rèn)一番，但有時候字跡太潦草，我就看不太懂。再者，西域也不止一種文法，要學(xué)的還多著呢，粟弋語多流行于書，就看不懂，今年在嘗試著學(xué)習(xí)?！贡R文流行于部分西域城邦之中。比如樓蘭在漢代一度大量使用漢語，但后漢年間國力衰弱，一度大舉撤離西域，對當(dāng)?shù)厥タ刂疲l(fā)了漢書危機，于是起源于古鍵陀羅的法盧文填補了空白。等到曹魏年間重新恢復(fù)對西域部分地區(qū)的統(tǒng)治時，盧文已然大行其道，而今與漢文并存一一曹魏、司馬晉雖然恢復(fù)了對西域的統(tǒng)治，但多為名義上的，控制程度顯然不如前漢時深，也不如后漢中前期，下一次真正深入控制，要到前秦呂光率軍西征，大破西域諸國了?！溉终媸呛脤W(xué)?！固由坭潎@道：「父親將來經(jīng)營西域，必得倚重三兄了?！埂肝饔蛴信ｑR羊駝、葡萄眾果，似沒那么窮？」齊王邵璋插道。「有商路在，能窮到哪？」邵笑道：「人也不少，就是多為高鼻深目之種類。漢時屯墾成兵本來就不多，漢末以來中原多故，這些人的后裔更是難以找尋。便是找到，怕是也不會說漢話了?！股坭皣@息一聲，道：「其實我倒想去西域看看的，就是聽聞風(fēng)沙有些大？」「風(fēng)沙是免不了的，但也有水草豐美之處。有些豪奢的西域國主，宮中綾羅綢緞、精美器物一樣不缺。當(dāng)然，我也只是聽聞，并未見過?！股壅f道。那些生活豪奢的西域國主一般處在商路要沖，本身國中有綠洲，可開墾不少良田，能養(yǎng)活個幾萬人一一最強盛的龜茲國在前漢時有八萬多人，而今也不太可能超過十萬一一兩邊收稅的情況下，豪富是不成問題的。但正如邵所說，再富裕環(huán)境就那樣，吃沙子難以避免，就看你能不能習(xí)慣了?；蛟S對有些人來說，當(dāng)十萬百姓的國主似乎也不錯，但對從小生活在中原繁華之地的皇子們來說，可就不一定這么認(rèn)為了。邵璋正待再說些什么的時候，院門外出現(xiàn)了邵勛的身影。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