殺不盡的
阿日斯楞瞧見了顧南卿,心底的某些隱匿喧囂奔騰而出。
他坐在馬背之上俯視顧南卿,兩人一上一下、一高一低形成了一種莫名的詭異默契,“看見你,讓我想起了一件事,你的父親也就是顧逸風在臨死之前曾說過一句話,他說——”
往事如塵煙滾滾襲來,那天和今天一樣,黃沙漫天、血日當空,不得不說,顧逸風的確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,若沒有他,他阿日斯楞早就長驅直入、攻進云京了。
而此時此刻,顧逸風跪在地上,他的盔甲被打爛了,身上的傷口毫不顧忌地朝外淌著鮮血,他佝僂著身軀,緊緊攥著手上的劍。
“顧逸風。”
“大局已定。”
阿日斯楞并不想殺他,兩人斗了多年,他其實更愿意將他納入自己麾下,北狄軍隊若是能有他這員大將,不用說大旸就是整個天下都將是他們的囊中之物。
“顧逸風,這不是死局。”
他曾多次招降顧逸風,無論是金銀財寶,還是美人異獸,他都棄之如敝履。
顧逸風臉上的傷牽扯到了眼睛,那北狄蠻子的一拳直接將他的眼珠砸爆了,鮮血弄臟了他的臉,他卻滿不在乎,他的身上千瘡百孔,可他的傲骨卻傲然挺立。
“阿日斯楞,這一場算是我輸了?!?
四下靜寂,只余風聲鶴唳。
他期待這一天太久了,按道理來講他應該很開心,但是他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開心,甚至此時此刻有些失落。
顧逸風認輸了。
他這般驕傲的人敗在了他的手里,可是這又怎么樣呢?
阿日斯楞內心的悵惘像是一種莫名的惡獸正在蠶食他,他看著顧逸風道:“還是那句話,只要你招降,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,顧逸風,死在這里并不劃算,大旸內部腐爛已久,被覆滅只是時間問題,既然如此,為什么不能是我來覆滅它?這君主明明誰都能當,怎么就不能是我,我阿日斯楞從小部落殺上來,歷經千辛萬苦,我有手段、有軍隊、有勇氣,顧逸風只要你來輔佐我,我有信心,統(tǒng)一天下?!?
阿日斯楞是真的不想殺他,顧逸風是大旸的另一個他,只是他還太年輕、太心軟,這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,心慈手軟只會將他陷入一種萬劫不復的境地。
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。
英雄無用武之地?
顧逸風并沒有說別的話,他只靜靜地看著這戰(zhàn)場上的一切,血色鋪天蓋地,沒有一方凈土可以踩踏。
忽然,鼻尖濕潤,一朵又一朵雪花垂落,終于還是下雪了。
“顧逸風,你何苦守著一個搖搖欲墜的國家,和我一起建構一個更美好的國家不好嗎?你可知,你若身死,顧家軍必敗,不過一年,我就能攻入云京,取了你們國君的首級?!?
“阿日斯楞,你錯了。”
忽然,顧逸風開口否決了他的話,他用僅剩的那一只眼睛看著阿日斯楞,“阿日斯楞,你是難得對手,我打心眼里佩服你?!?
“我尊敬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