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降噩耗
天啟九年,冬月十八,將軍府前門庭若市,來往賓客絡(luò)繹不絕。
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混著今年的第一場雪,落在了顧南卿的及笄禮上。
旸國女子的及笄禮上有一些特定的風(fēng)俗,比如大禮上穿的衣服須得是母親親手做的,寓意著合合滿滿;跨散苦盆的時候需要父親挽著這才能一路順?biāo)?;三進香的時候,家中兄弟姊妹要端來無根水說好聽的話,不然就是不吉利。
若是定了親的姑娘,還需要未婚夫那邊送上良緣鎖,表示情緣已定。
嬤嬤老早就送來了衣服首飾,是件正紅色的宮裝,樣式普通,料子粗淺,顯然沒有花什么心思。
但顧南卿也不慎在意,在她看來,今日不過就是一場告別會,待爹爹歸來,她便隨爹爹前去北疆,而這里的一切都與她沒有什么關(guān)系了。
她坐在銅鏡面前,為自己抹上胭脂、描好花鈿,就在起身去穿衣服時,窗外傳來了聲音。
“江州無人點燈,青山難老?!?
熟悉的暗號傳來,顧南卿起身推開窗,冷風(fēng)輕拂她額前碎發(fā),窗外戴著金色鳳尾面具的男人跪地奉上了一個包裹。
“這是?”
顧南卿看著包裹不解發(fā)問。
“大人,皇孫說,今日顧將軍歸府,他定是希望看到大人您最好的一面。”
男人說完就消失了,這人是金羽衛(wèi)中的一員,而金羽衛(wèi)正是太子手中一股極為強大的暗衛(wèi)力量,只聽命于太子殿下和皇孫。
所以這些年就算顧南卿在這群暗衛(wèi)里有多出色,也無法真正地在其中發(fā)揮什么統(tǒng)領(lǐng)的作用,但因為她成長的過于迅速,難以令人忽略,這才在其中奪得一點說話的權(quán)利。
顧南卿接過包裹,包裹上沾了不少雪花,這里面裝的好像是……衣服?
皇孫,腦海中那一抹落寞身影愈發(fā)清晰,心中某處又泛起莫名其妙的疼,就像是小時候被毒螞蟻咬了一口,雖然傷口不大,但卻有綿長而不可忽視的痛苦,總在不經(jīng)意之間冒出來。
也不知皇孫這幾日身體可好些了?
罷了,不去想了,終歸是橋歸橋、路歸路。
她抬頭望天,天空中飄下許多雪花,有些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,眨眼就消融了。
今日這般鵝毛大雪,也不知爹爹能否平安歸來。
大廳處人聲鼎沸,將軍夫人正在堂前招呼客人,她今日依舊穿了素色衣服,頭發(fā)用松木簪挽起來,懷里揣著湯婆子。
忽然,有好事者高聲道:“葉家小姐當(dāng)年也是云京第一美人,若不是嫁給了顧逸風(fēng)顧將軍,只怕也不會落得半臉遮丑的下場,如今還要給這個忤逆不孝的女兒辦及笄禮,真是可惜又委屈呀?!?
將軍夫人本名葉青嵐,是定遠(yuǎn)侯府的孤女,曾經(jīng)也是這云京第一美人。
葉氏看著那說話的人但笑不語,這人不是別人,正是戶部侍郎姜昆,當(dāng)年求娶她不成反被羞辱,今日看樣子是來故意找事的。
葉氏招了招手,她身邊的丫鬟瞬間端了茶壺到姜昆面前。
“姜大人,請喝茶?!?
姜昆輕蔑一笑,接過茶杯,繼續(xù)笑著高聲道:“葉青嵐,你當(dāng)年但凡擦亮了眼睛,都不該去選顧逸風(fēng),他待你好嗎?待你好會讓你苦守將軍府這么多年嗎?”
葉氏笑道:“一切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,姜大人,往事如塵煙,何必如此計較,困于往事,只會給你徒增煩惱罷了。更何況,我夫君鎮(zhèn)守北疆,立下赫赫戰(zhàn)功,他所庇護的不止是將軍府,更是旸國萬千民眾,姜大人此話也就在將軍府說說就行了,若傳到別處去,豈不讓在北疆浴血殺敵的將士們寒心?”
方才還熱鬧的氛圍,忽然寂靜下來。
葉氏此讓姜昆一時下不來臺,他一介粗人,嘴皮子本來就不行,這話如果傳到圣上面前,那他就完蛋了,于是只好哼哧哼哧喝茶去了。
“大小姐來了!”
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嘴,原本擁擠的大廳忽然安靜下來,人們更是自發(fā)從中間留出了一個道,有人探著頭朝院子里看。
今日雪大,庭院的地面上已默默積了一層薄霜,女子一身紅裙明媚熱烈,在光下泛著彩色的熒光,外披著一件金色的織錦鑲毛斗篷,眼眸亮的驚人,眉間的鳳尾花肆意張揚,開的驕傲燦爛。
珠簾之下的容貌更是傾城,像是九天之上垂憐人間的神女,頭上挽了一個漂亮的發(fā)髻,干練之余更是瀟灑輕盈,鏤空飛鳳金步搖隨著她的步伐輕微晃動,她之璀璨,驚人芳華。
顧南卿看了一眼安排走流程的嬤嬤,嬤嬤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,高聲道:“顧家大小姐來了。”
滿堂之人都驚艷顧南卿的容貌,有人驚呼出聲:“這哪兒是羅剎,明明就是天上的仙女,云京上下還有誰能比她顧南卿好看?”
在座的都是人精,不知道看了多少個高門貴女的及笄禮了,可真美的讓人倒吸一口涼氣的還要屬她顧南卿。
可……自古形貌昳麗者易為人患。
女子貌美至此并不是什么好事。
想到這里,眾人不禁愕然,傳有誤傳有誤,怎么就生的這么標(biāo)志呢?可再一想,真是可惜。
葉青嵐也順著視線望過去,在看見顧南卿的衣裳時微微愣了一下,這衣服可不是她準(zhǔn)備的,這料子像是南陽進貢的流光綢緞,圣上就賜給了寧王和太子,她身上這件……是哪家送的?
其他人瞅見了,只當(dāng)顧南卿受重視,身上衣服都貴重?zé)o比,這葉青嵐果然一如既往的菩薩心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