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南卿聽著墨祁羽的腳步聲逐漸遠去,她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輩子,活得有些不公。
她聽腳步聲漸遠,這才將視線凝在墨塵翎身上,仿佛她可以看見一樣。
她偏過頭,迎著冷氣輕聲道:“阿翎,我曾經(jīng)是真的想要嫁給你的。”
墨塵翎幾乎是瞬間捕捉到了“曾經(jīng)”二字,他道:“卿卿,到底發(fā)生什么了?”
顧南卿的身上落了很多白色的雪花,她伸手去接,雪花落在她的手心,不過是一瞬間就化了。
“阿翎,你知道的,我從不對你設(shè)防?!?
“但我不知道,到底是什么讓你我走到了如今的這步?”
“從那碗雞湯開始,你是不是就謀劃好了一切?”
“奪我權(quán),令我殘,無所依,受人欺?”
“你步步為營,要的究竟是什么呢?你想要的是讓我失去一切后以你為浮木而依嗎?”顧南卿的質(zhì)問無聲無息,卻傳遍四肢百骸。
四周的婢女太監(jiān)早在方才墨祁羽離開時被墨塵翎遣散,所以這人間高處就只剩他們二人,墨塵翎也卸下偽裝,他看著顧南卿,輕聲道:“卿卿,我不是那個意思?!?
這句話說出口,饒是墨塵翎都覺得好笑,隨著風聲,他的臉色逐漸蒼白,辯解的話也逐漸無力。
“卿卿。”
墨塵翎在說出這句話時悄然跪地,像是在贖罪,他看著顧南卿,道:“我做了錯事。”
“我認?!?
“卿卿,我有愧于你?!?
這句遲來的愧疚歉意比風還要輕薄,顧南卿抿緊了唇,并未說話,她那柔若無骨的手攀上欄架旁邊,而后輕聲道:“這三年,我疑心過很多人,唯獨沒有疑心過你?!?
若不是鬼醫(yī)的信中提到世間最后一包斷明被金羽衛(wèi)拿走,顧南卿也不會順藤摸瓜抽出這么多東西來,更不會將矛頭指向墨塵翎。
這么多么恐怖的謀算,她的枕邊人,竟然將她算計至此。
“阿翎,為什么?”
顧南卿不死心,她那涂著艷麗色彩的明媚的臉就這樣偏移過來,卻帶著些頹廢的慘白。
墨塵翎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流出了淚,他對顧南卿道:“你會離開我,卿卿,如果不這樣做的話,你會離開我?!?
“過往的所有日子里,每每我想靠近你,你都會推開我?!?
“你自由、堅韌,像是風一般,不是我想你依靠我,卿卿,是我必須糾纏著你才能活?!?
“兵權(quán)也好,武功也罷,那都是你的翅膀,只要我稍不留神,你就會展翅高飛?!?
說到此處,墨塵翎藏起來的嗚咽悲哀終于盡數(shù)宣泄,他道:“我本以為這樣我會永遠擁有你?!?
“但是——”
他面前呼出的白氣在這般的季節(jié)瞬間凝結(jié),像是在嘲諷他的無理取鬧和自作聰明,“我錯了?!?
驕傲的君主跪地,一身紅衣的顧南卿久久未語,本是新婚燕爾的好日子,卻淪落至此,不免惹人唏噓。
這云京至高處,多人女子艷羨的地方,顧南卿卻只覺得風太涼、雪太大。
她回眸循著聲音看了一眼墨塵翎,卻只能看見一片黑暗。
至此,這場鬧劇終該結(jié)束。
她仰天嘆息道:“墨塵翎,你聽著,我不怪你?!?
“我從未對不起過任何人,是這世道不公,對我百般苛責,我舉刀而起的那一刻,是為自己,故死而無憾。”
墨塵翎似乎意識到了什么,他猛地站起身,朝顧南卿追去,卻只抓到了一抹紅。
他拼命大喊著:“顧南卿!”
他極少這般喚她,他眼看她一身嫁衣如火,隨著大雪零零散散飄落在雪白的地上,生出一朵花。
……
隆冬雪夜,帝后大婚,同日,墨塵翎禪位肅王,不知去向,無人知其原因。hh