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韶華經(jīng)歷過各種艱難,不過,她真的從沒怕過騙子。在褚韶華看來,不論多么高明的騙子,只要明白一個原則,就絕不會被騙。那就是,看住錢就夠了。
陳老板的騙術(shù)真不高明,當(dāng)然,現(xiàn)在也不能就確定陳老板是個騙子。說不得自曾先生來看,褚韶華褚亭興許是陳老板一伙兒的呢。雖說褚韶華也是這樣想曾先生的,待出了怡和洋行,褚韶華才同褚亭說了這個猜測,褚亭搖頭,“不可能。這十萬二十萬的,在咱們眼里自是大數(shù)字,在曾家人眼里真不算什么。曾家豪富,便是那些洋人也不敢得罪他家的?!?
“那曾先生定是得懷疑咱們與陳老板狼狽為奸了?!?
“打電話前可能有這樣的懷疑,現(xiàn)在絕不會有了?!瘪彝ぶ苯訋я疑厝A去銀行,把這筆傭金一拆兩半,褚韶華的那一份存到褚韶華的賬戶,褚亭真是服了褚韶華,“你跟陳老板倆人,恨不能先殺了對方?!?
褚韶華把錢買成黃金,繼續(xù)存在銀行,將這些事都辦好,銀行經(jīng)理送了兩位出門,褚韶華才說,“原我也只是懷疑陳老板這單貨大的出奇,不想他真是來行騙的。他敢來,我還能叫他全身而走?不給他些厲害,他是咱們是泥捏的?!?
一下子分得上萬大洋的傭金,兩人各有大幾千,褚亭自然也高興。褚亭還是勸褚韶華,“你要是一個人在外頭可別這樣,這種騙子有些家底的騙子一般都是團(tuán)伙行騙。”
“沒事,我小心著呢。咱們既是在生意場上走,少不得與這些人過過招的。陳老板也是藝高人膽大,南京的騙子竟來上海討生活。晚上吃飯時我請席先生幫著摸摸他的底,席先生在南京肯定人頭熟?!瘪疑厝A道。
褚亭點(diǎn)頭,“好。”
褚韶華還有事托褚亭,“你要是有認(rèn)識的人,幫我打聽一下租界的房子,我想買處小宅子,也不用大,有四五間屋子就成。”這一筆傭金到手,按褚韶華的脾氣,最好是留待手里做些經(jīng)銷的生意,還能多賺些,可她想著,明年把閨女接過來,母女倆總不能再繼續(xù)租房,況上海租界的房子不好找,褚韶華得早些開始找房了。
褚亭笑,“這么快就買房,成,我?guī)湍懔粢??!?
褚韶華心中喜悅,就沒憋住,同褚亭道,“明年我回老家把我閨女接來,租界畢竟治安好?!?
褚亭說,“非但治安好,上海的教育也很不錯。”又問褚韶華孩子多大了,到時幫著打聽學(xué)校云云,還順道去飯店把房費(fèi)結(jié)掉,又逛了一回百貨公司,看過現(xiàn)下衣料家俱的一些行情。其實(shí),衣料是很好銷的,憑褚韶華的本事,褚亭在上海的人脈也廣,兩人今年做的不錯。相對而,西式家俱的生意則有些遜色。
不過,這完全不能影響褚韶華的好心情,中午是褚亭請客,晚上兩人提早去了飯店包廂,聞知秋與席肇方是一起到的。褚韶華褚亭二人起身相迎,褚韶華請席肇方坐上首,自己就要坐席肇方身畔,席肇方瞥見聞知秋的眼神,笑瞇瞇道,“先前在南京聽褚小姐說起過褚老板,我與褚老板一見如故,褚老板過來坐?!?
如此,褚韶華就坐聞知秋身邊了,聞知秋問褚韶華,“不是說還有位南京的陳老板么,人還沒到?”
“今天叫我打發(fā)走了?!瘪疑厝A笑,“晚上就咱們四個?!眴净镉?jì)進(jìn)來點(diǎn)菜,席肇方道,“褚小姐跟老聞商量吧。”
“好,老聞你喜歡吃什么?”褚韶華把“老聞”兩字咬的略重,眼中含笑望向聞知秋,聞知秋手指發(fā)癢,特想捏捏褚韶華臉頰,好在他在外頭一向注意保持形象,視線在褚韶華臉上一掠,同褚韶華商量著點(diǎn)好酒菜,便讓伙計(jì)下去安排了。
褚韶華先同席肇方寒暄,“先前要不是聽老聞?wù)f,我還不曉得席先生您如今竟是在上海。先時在南京,我是俗務(wù)纏身,未及多向前輩請教。聽說您來上海,可是把我高興的了不得。連我們褚總,聽說我認(rèn)識您這樣的商界前輩,也很是羨慕了我一回?!?
褚亭立刻道,“我入行的時間還短,卻是聽著席老先生的事跡長大的。家祖父褚寶海,聽家父說,祖父以往曾同席老先生共事。”
“原來是褚叔之后。”席肇方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親切,問起褚亭家中人可好,褚亭笑,“家父閑云野鶴般,家母平時就在家操持家事?!?
席肇方夸贊褚亭,“有褚叔風(fēng)范。你年歲略小些,當(dāng)年家父在世時常同我說起褚叔。褚叔后繼有人?!?
伙計(jì)先上了酒水,褚韶華道,“原來您二位是世交,這可得干一杯。”
席肇方道,“當(dāng)浮一大白?!?
褚亭親自給席肇方斟了酒,倆人吃了一杯。席肇方說的就多了,“我父親在世時,最惋惜的人就是褚叔。褚叔當(dāng)年過逝時尚未至不惑之年,可惜至極?!蓖彝さ溃霸蹅儾皇峭馊?,以后還是要多走動的好?!?
褚亭笑,“是。我也是剛?cè)胄袥]兩年,如今與褚小姐合伙。”
“你這眼光真是沒的說。”席肇方道,“找來褚小姐這樣的人才做合伙人,真是好眼光?!?
褚韶華笑,“這兩天怎么人都在夸我。對了,席先生,我還有件事想麻煩您?!?
“說?!?
褚亭接過褚韶華的話,把南京陳老板的事同席肇方說了,褚亭道,“剛開始就覺著陳老板這單不小,我們先前只做過兩單小生意,史密斯那里也沒這種厚呢料的貨,我就把陳老板介紹給了怡和洋行的曾煦春曾先生……”把今天的事略說了一說。
席肇方先道,“沒做擔(dān)保是對的。擔(dān)保上最容易出事,不過,這位陳老板應(yīng)該不是騙子,他是我們南京商行會的會員,做面料生意。陳楚陳老板,是不是?聽說他還有個兄弟在漢口,也是經(jīng)營面料行?!?
“可這事委實(shí)蹊蹺。”褚韶華道,“陳老板的年紀(jì)與您相仿,在商場中這些年,難道不知這樣讓我們做保人實(shí)在冒昧?再者,南京離上海也不過是五六個小時的車程,他錢沒帶夠,先簽合同,付十萬。待回南京再送二十萬過來,曾先生也不會拒絕。當(dāng)時的情形,他是必要我們做保不可的。我就以為他是個騙子了?!?
席肇方問,“這事最終怎么著了?”
“定了十萬的貨。不過看陳老板的樣子,也火大的緊。不必管他,反正合同已是簽了,他真金白銀的也付了。”褚韶華唇角微勾,哪怕陳老板不是專業(yè)騙子,可褚韶華總覺他有古怪。
不是騙子更好,褚韶華招呼大家吃菜,親自夾了一筷子魚給聞知秋,聞知秋給褚韶華夾梅菜扣肉,問她近來可忙。褚韶華道,“不忙,我正想著去圣約翰大學(xué)學(xué)習(xí)一下德語。”
席肇方道,“這倒不用去大學(xué)專門請老師,老聞的德語就很不錯。”
褚韶華有些訝意,“老聞你不是在英國留學(xué)的嗎?”
“在英國留學(xué)就不能學(xué)德語了,你還是在上海呢?!甭勚镒允呛薏荒苡H自教褚韶華,可想想他工作忙碌,怕是抽不出固定時間。聞知秋只得惋惜的說,“可惜我時間不固定,我?guī)湍阏乙晃坏抡Z老師?!?
“也幫我們褚總找位法語老師吧,他要學(xué)法語?!瘪疑厝A嘴快的說,褚亭迎上聞知秋的眼神,當(dāng)時就想說,我自己找是一樣的。
席肇方笑,“你們這商行有意思,這是打算集體進(jìn)修?”
“我跟褚總都只是英文尚可,別的洋文一概不懂,如今也只是白天忙,晚上也沒別個事,何不再多學(xué)一門語。我不比你們,有出國見聞的經(jīng)歷,就先做些準(zhǔn)備。”褚韶華隨口說著。席肇方倒是說,“褚小姐以后也想出國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