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衡目測他穿的不少,就同意了,替他拎著書袋,走在他左手邊。
白天陽光很好,晚上的空氣里帶著干燥的草味兒,隱隱能聞到春天的氣味了。
“明天開學(xué)了,先給自己定個近一點的目標(biāo)吧,”秦衡說,“比如考進班里前四十名?!?
江與綿卻說不:“我要好好學(xué)英語。”
“你英語是夠拉分的,”秦衡沒多想,同意了江與綿的說法,江與綿沿著路板走得一晃一晃地,秦衡怕他摔跤,就牽住他走,“爭取上一百?!?
“我可能考不上s大了?!苯c綿突然說,但也沒帶什么失落,很實事求是。
秦衡幫他維持平衡,問他:“怎么開竅了?”
“我現(xiàn)在覺得,美國挺好的?!苯c綿道,他側(cè)過臉來看秦衡,秦衡愣了愣,聽明白了江與綿的意思。
原來江與綿要考s大是為了他,現(xiàn)在改了主意說什么美國,當(dāng)然也是為了他。只是這種甘于奉獻的“為了”,秦衡要不了,也不想要。
秦衡下意識移開了眼睛,他不肯定江與綿,也不否定他,只說:“是嗎?”
“嗯?!苯c綿跳了一下,從路板跳到了人行道上,秦衡就松了手。
“我讓你定小目標(biāo),”秦衡避實就虛,“比如詞匯量超過一千?!?
江與綿停住了腳步,微微抬起頭看著秦衡,他看上去好像什么都知道,但秦衡很希望他不懂,便也裝作看不懂江與綿的表情。
江與綿很好,但他從沒想過帶走。
這太麻煩了。如果江與綿再成熟一些——不,江與綿再成熟一些,也只是更方便秦衡說出拒絕的話來。
秦衡送他走到了小區(qū)門口,江與綿自己進去了,他的手機又在響,卻已經(jīng)沒辦法再叫秦衡情緒起變化。秦衡現(xiàn)在只想著,當(dāng)斷不斷、后患無窮,得要把江與綿把隨他出國的念想,趁早割斷了。
江與綿開學(xué)第一天回學(xué)校,座位上貼著姓名,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,才發(fā)現(xiàn)范易遲成了他的同桌。江與綿坐下去,范易遲立刻發(fā)現(xiàn)他有些低落,便問他怎么了。江與綿不告訴他,拿出了英文參考書,好好學(xué)了起來。他輕聲念著,范易遲聽到他念錯了,立馬糾正他:“與綿,你讀錯了。”
江與綿把眼睛從課本上移到范易遲臉上,問他:“哪里不對???”
范易遲靠近了他一點,拿著課本的另一角,道:“這個單詞應(yīng)該這么念?!?
他說了一個正確的讀音,江與綿轉(zhuǎn)過頭望著他:“再念一便可以嗎?”
看著江與綿近在咫尺的臉,范易遲咽了口口水,才又讀了一次。
過了一會兒,班主任李老師進來了,他看見江與綿居然捧著書在看,大跌眼鏡。他以為,江與綿上學(xué)期末時的白天不睡覺已經(jīng)是極限了,江與綿期末考的成績拉低了班里平均,他都沒怪他。校長為了穩(wěn)住他,還把江與綿的成績劃掉了再給他們班排名,誠意十足。
誰料這學(xué)期上來,江與綿竟然好學(xué)了,尤其是對英語這門學(xué)科表現(xiàn)出了極大的興趣,連休息時間都捧著課本看。
李老師走到江與綿身邊去,夸他進步很大,又叮囑范易遲,要好好幫助江與綿。
江與綿抬起頭來,禮貌地說謝謝。范易遲則是連連點頭。
等老師走了,江與綿問范易遲:“你知不知道如果大學(xué)想去美國,要怎么辦?”
范易遲聽到江與綿的問題,愣了愣,才反問:“你想去美國?”
江與綿點了點頭:“想?!?
“你不是要考s大嗎?”范易遲問他,聲音都響了些,四周同學(xué)都轉(zhuǎn)過來看他了。
江與綿沒想到范易遲反應(yīng)這么激烈,隔了一會兒才說:“我只是想一想?!?
范易遲意識到自己的失態(tài),把聲音收輕了點,平穩(wěn)了心神,告訴江與綿:“其實……去美國比考s大容易?!?
他這說的是委婉的。對于江與綿來說,他學(xué)上十年都不一定有希望考上s大。而留學(xué)就不同了,只要肯花錢,去隨便上個什么學(xué)校,還是容易的。
而江與綿就是以瞎有錢在學(xué)校里聞名的。
江與綿點了點頭,還是看著范易遲,想他繼續(xù)說下去。
這時候,廣播響了起來,讓同學(xué)們?nèi)ザY堂參加開學(xué)典禮,李老師也走了進來,催促大家排隊過去。
范易遲站起來,小聲告訴江與綿:“回頭再說?!?
江與綿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。
參加完冗長乏味的開學(xué)典禮,班主任宣布放學(xué),明天別遲到,江與綿心里掛著事,本來約好跟范易遲一起回去,誰知班主任手一指,讓范易遲跟他去辦公室。
范易遲嘆了口氣,讓江與綿自己先走。這天是周一,秦衡要來給他上課的,江與綿點點頭,背起書包毫不猶豫地回家了。
昨天晚上的不歡而散,江與綿在家里惴惴不安地等著,秦衡卻一直不來。到了近六點,秦衡給他打電話,說今天有事情,來不了了。
江與綿還沒來得及說話,秦衡那頭就掛了。江與綿捧著手機等了一會兒,只收到范易遲的信息,說了些有的沒的。江與綿不想回,把手機放在沙發(fā)上,開電腦選電影看。
挑了半天,點開了一部《油脂》。
秦衡晚上并沒大事。
平時沒事兒的時候,秦衡都在學(xué)生會辦公室和幾個副主席一起里待著,不過現(xiàn)在到了大三下學(xué)期,他的學(xué)生會主席也做了一年半,差不多是時候讓學(xué)弟學(xué)妹接上了。這天他不去江與綿家給他補課,學(xué)生會里又有學(xué)弟學(xué)妹在準(zhǔn)備開學(xué)活動,他極為難得地和室友一起去了圖書館看書。
秦衡做了一張模擬卷,看看手表,只得八點半。不由得想那個小朋友現(xiàn)在在家里做什么。
是不是又一個人開始神游天外,邊開電視邊寫作業(yè)了,還是在背單詞,暢想未來。
秦衡正想著,坐在他對面的劉周騏突然咳了一聲,用氣聲問他:“老大,你淫笑什么呢?”
秦衡抄起紅寶書拍了一下他的腦袋,發(fā)出清脆的一聲響,劉周騏捂著嘴不敢說話了。
過會兒又低頭給秦衡發(fā)消息:“九點了,我們撤?”
秦衡收了收書,對他點點頭。
走到圖書館自習(xí)室外面,劉周騏用正常音量到:“老大,你有心事?!?
秦衡不動聲色地看他一眼,繼續(xù)邁步走。劉周騏看秦衡不反對,繼續(xù)道:“是思春?!?
“你覺得全世界都和你一樣在思春?”秦衡道,他看了看手機,從他說不去到現(xiàn)在,江與綿一條消息也沒給他,他有些放心不下,手指在手機上發(fā)了條信息,猶豫了幾秒,才發(fā)出去。
他問江與綿:“晚飯吃了什么?”
江與綿沒回。
他和劉周騏走回了寢室,又沖了個澡,十點鐘了,江與綿仍然沒回他,秦衡心里就跟被刀背細(xì)細(xì)密密地割著似的,不疼也不會受傷,但就是牽腸掛肚,放心不下。
寢室其他三個人都玩兒命似的蹲在電腦前打游戲,秦衡思考再三,打了江與綿電話,那邊響過了一分鐘,也沒人接。
秦衡又靠在椅子上想了想,那了鑰匙出門,告訴室友:“我今天不一定回來?!?
室友們很想八卦,可是游戲正酣離不看眼,只好眼睜睜看著秦衡離開。
秦衡搭最后一班地鐵去的市區(qū),到江與綿家門口都很晚了。江與綿把家里門卡鑰匙也給他了,秦衡便直接進門,看見江與綿穿著睡衣,沒蓋東西躺在沙發(fā)上,電腦上的電影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了,卡在最后一一禎畫面。
秦衡蹲在江與綿面前,用手撥了撥他的睫毛,江與綿在睡夢里擰起了眉頭,撇撇嘴,抬手在面前揮了一下。
秦衡后退了一些,手卻還是捏著江與綿的睫毛,又在心里說,這個小朋友離開了他,過得真是不好。他又不懂得照顧自己,也沒人去照顧他,哦,有一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姓范的小子,和江與綿同齡,起不了大作用。
干脆帶走算了。
秦衡輕晃腦袋,仍舊是理智占了上風(fēng)。帶著江與綿沒有好處,只有麻煩,而他最怕的便是甩不掉的麻煩。
想到這里,他手上的力氣加重了,江與綿醒了過來,他看著秦衡,辨認(rèn)了好一會兒,才問:“你怎么來了?”
秦衡說:“突擊檢查。”
江與綿點點頭,依舊是傻愣地躺著不動。秦衡讓他上樓睡覺,拉著他的手腕把他拎起來。
江與綿懶得要命,又故技重施,往秦衡背上爬:“你背背我嘛?!?
秦衡一時不查,被江與綿的手背牢牢攀住了脖子,便無奈地把他托了起來。江與綿的臉頰貼在他的耳邊,柔軟而溫暖,貼著他說:“起駕!”
秦衡氣的拍了一下江與綿的屁股,江與綿晃了兩下,摟著他不說話了。秦衡一步步把他背上了樓,江與綿跳下來,窩進被子里面。
秦衡說:“那我走了?!?
“你不睡我這兒嗎?都這么晚了?!苯c綿見他要走,很是奇怪。
秦衡張嘴的時候是真心想拒絕的,但江與綿又對他眨眨眼睛,爬的離床沿近了些,留出了那么大一塊兒的空位,秦衡舌尖一轉(zhuǎn),又成了:“那好吧?!?
躺了下去,江與綿暖呼呼地貼在他旁邊,問他:“那你今天又來了,算不算課時呢?!?
“你說呢?”秦衡反問。
江與綿拱了拱他,小聲道:“不算的。”
秦衡笑出聲來,拍了拍江與綿放在他手臂旁的手,道:“聽你的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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