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介意我喝點酒嗎?”林笙問。
徐寫意清澈的眼睛看著他,腦袋橫著搖了搖。
惹得林笙眉間淡淡舒展,笑了下。
其實徐寫意也沒有這么“乖”,她也叛逆,只是在“長輩”面前肯定是要收斂很多。
湯鍋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。
徐寫意拄著筷子,看見對面的男人仰頭喝酒,下顎線瘦削分明,胡須剃得很干凈,仔細(xì)看才能看見一點印子。很清潔。
關(guān)于男人的“品位”什么的,對現(xiàn)在的她來說欣賞起來還困難。只是覺得,這個人很“干凈”、“整潔”。
徐寫意看著林笙喝水時細(xì)致而文氣的動作,終于和童年記憶里的清雋少年有一點重合,心里稍稍有了些把握。
“林哥哥,每臺手術(shù)都必須簽?zāi)莻€責(zé)任書嗎?”
林笙放下杯子,“嗯。”
徐寫意放下筷子,忐忑小心地問:“那…能不能幫我破次例?”
林笙一點也不意外她提起,事實上,他已經(jīng)等很久了??磳γ媾阂槐菊?jīng)的模樣,他也直接問:“你想我怎么破例?”
徐寫意眼神閃躲了下:“就是,不簽?zāi)莻€責(zé)任書可以嗎。你就幫我悄悄做,好不好?”
“不好?!彼麕缀鯖]猶豫。
“???”徐寫意忍不住失望,“都不考慮下再答復(fù)嗎,林哥哥?!?
好歹我在請你吃飯呢……
“這是原則問題,寫意?!绷煮峡粗?,“醫(yī)生的手術(shù)刀,不是可以隨便動的?!?
“林哥哥,我有一萬多塊錢,我全部給你?!?
徐寫意不死心,趕在林笙開口前她又補(bǔ)充:“或、或者我給你打個欠條!我知道一萬多對你來說可能真的很少,我過兩個月就去打暑假工,你覺得多少合適,我分期付給你?!?
聽到這,林笙有點哭笑不得。修長的手指閑暇地輕輕撥弄酒杯,看向?qū)γ妗?
他是多無聊,才在這兒陪個思想天馬行空的女孩兒聊天?
她簡直像一只,無意闖入成年人世界的小動物。
用最簡單直接的思維,跟他商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“不可能”、她卻滿抱希望的事。
林笙想著,要怎么跟徐寫意講。半大不大的孩子,還在讀書,十有**戀愛都沒談過,有些話…真不好提。
林笙尋思著,甚至冒出過是不是找個女人跟她講講、開開竅的念頭。
但轉(zhuǎn)念一想,兩人也不是特別親近的關(guān)系,沒有那個必要。
算了。
林笙沒說話,徐寫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繼續(xù)爭?。骸傲指绺缒惴判?,我肯定不會跑的,而且我保證講信用?!?
兩人中間的湯鍋冒著白氣,頭頂燈光柔和。
林笙看她豎起三根指保證的模樣沒忍得住笑,徐寫意被他的笑容弄得有點懵。過了會兒,在她希冀的目光里,林笙才稍微隨和地說:“那可不行?!?
徐寫意頓時氣餒:“為什么啊?!?
他俯視她沮喪臉蛋,嘴角上揚(yáng),本來欲脫口的嚴(yán)肅說辭變成柔和的話語:“因為,哥哥不喜歡人賒賬。”
沒戲了。
徐寫意覺得。
因為這頓飯林笙都沒要她請客。
她甚至都不知道林笙是什么時候把賬結(jié)了的。
他天衣無縫,沒給她一點賣人情的機(jī)會。她想請他吃飯,結(jié)果到頭來變成他請她。人情沒賣成,反而欠了個人情。
唉…
大人辦事,一定要這么狠嗎?
徐寫意簡直欲哭無淚。
林笙送徐寫意回家,路上少女一語不發(fā),一副搞砸了事情的沮喪模樣。
他搖頭嘆息她的死腦筋,又偶爾地忍不住嘴角上揚(yáng)。
黑色保時捷駛到舊居民樓下,徐寫意背上書包下車:“謝謝林哥哥。這兩次給您添麻煩了?!?
林笙從車窗跟她說話:“沒事,回去別想太多,好好學(xué)習(xí)?!?
“嗯。”
徐寫意悶悶地轉(zhuǎn)身往單元樓走。
林笙手指隨意地慢慢敲著方向盤,看了一會兒徐寫意的背影。那肉眼可見的失落。
“你等等?!?
聽見這話徐寫意揚(yáng)起希望轉(zhuǎn)身,眼睛發(fā)亮。
一把傘從車窗被遞出來。
“傘不要了?”
“……”原來是傘。
徐寫意臉上的希冀迅速垮塌,小跑回來時單手按住背上的書包,接過雨傘后還是禮貌地點頭道謝:“謝謝林哥哥?!?
“嗯?!?
“那,我上樓了,再見?!?
林笙揚(yáng)揚(yáng)手,表示再見。
單元樓和車之間還有條十幾米距離的小徑。徐寫意走了一半突然想起什么,回頭匆匆說:“林哥哥你先等等我,我馬上下來!”
林笙剛把車調(diào)完頭打算走,想問什么事,結(jié)果女孩兒一股腦跑進(jìn)樓里消失了。
他看看腕表。
跟楚越飛約的時間就快到了。
結(jié)果徐寫意上去很久沒下來,林笙等得有些失去耐心,干脆熄了火下車,抽了支煙。
徐寫意急匆匆跑下樓,遠(yuǎn)遠(yuǎn)看見路燈下抽煙的青年。他靠坐在引擎蓋上,個子那么高,背影挺拔得像一顆懸崖巖石上的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