愿意,當然愿意了!傭金按畝數(shù)算,哪個莊頭會嫌田莊大,打理三百畝已是知足,如今竟是六百七十畝。他可真的是遇到貴人了!
小姐放心,我必將竭盡全力幫您打理好!不會讓您失望的!
容嫣笑著點了點頭。她也希望自己沒看錯人。
和鄭莊頭簽了聘用文書,又商議了來年開春的租賃計劃,一切妥當后,容嫣心踏實了不少。
不過她也有自己的盤算。單靠租賃收益不大,這個時代農(nóng)作物產(chǎn)量本身就低,還要看豐災年。作為一個穿來且接受了這么多年社會主義價值觀教育的人,即便受當下法律保護,可她還是狠不下心來災年討租,以致絕人生路。
為了避免這種尷尬,保證自己和佃戶的雙贏,她覺得應該下點功夫。雖說沒接觸過農(nóng)事,農(nóng)播她也不大懂,但她明白因地制宜,懂得要運用市場規(guī)律來做選擇。
于是接下來的日子,她一直在研究這些。除了
。除了去見虞墨戈——
是日,容嫣在翻過往的賬簿,分析每年的農(nóng)作產(chǎn)量。她從虞墨戈那借了些農(nóng)書,不過十分之七八是農(nóng)具介紹,技術性太強,讀得有點吃力,唯是手邊的這本《農(nóng)政》還實用些。
楊嬤嬤端著繡籃進來。快到年底了,她趕著最近清閑,想給小姐做件新斗篷。
小姐喜素,選了蜜合色花草紋路的錦緞??商依罨w的年紀,未免太凈了些,便想著在領口對襟上給她繡些什么,讓她選樣子,是攢心梅花,折枝梅花,還是綠萼繡梅……
容嫣笑了。怎都是梅花
楊嬤嬤茫然道:小姐不是最喜歡梅
梅開百花之先,獨天下而春。歲寒自賞,傲雪脫俗,她可沒那氣節(jié)。人生夠孤單了,偏還選這么個意象來襯托,真想要注孤生
海棠吧。容嫣笑道。
海棠耐寒耐旱,生命力強;溫和而不張揚,又有離愁思念之意。她也希望自己如此,能在這個陌生的環(huán)境扎根,平安順遂。
楊嬤嬤若有所思地應下了。海棠繡得不多,還真得尋幾個好看的樣子來。聽街坊道臨街有個繡坊,不若去瞧瞧。正尋思著,忽而又想到什么,皺眉道:
聽護院道,最近有幾個陌生人鬼鬼祟祟,總朝咱宅子望,都好幾日了。
容嫣手里的筆頓住。
楊嬤嬤看了眼她手邊的《農(nóng)政》,壓低了聲音試探道:不會是……虞少爺?shù)娜税伞?
容嫣搖了搖頭,繼續(xù)翻著賬簿。
讓護院留心點,把門都鎖好,別管其他了。
既然他們不講理,她也不用顧忌情面了,于是一紙狀書告上了公堂。
縣尊為難——
一面是上任知縣之女,臨安伯府少夫人表親;另一面雖不過是個掌柜,可背景不淺。徽宣不僅供應權貴,更是皇商,京城顯赫結交不少。宛平隸屬京城,是京城門戶,他一個小小知縣,也是得罪不起。
這事,他眼下只能拖。
而容嫣怕的就是這個,再拖下去,租期日子將近,這官司也不用打了。況且,她急著要搬出去,遠離是非。
路是人走的,沒有過不去的坎。只要想搬總搬得了。再不濟,另租個院子也一樣過。
表姐瞧出她要走的決心,不理解。容嫣未做過多解釋,只道要重新開始,不想寄人籬下??杀斫愀遣欢?再等幾月也不遲啊,鬧得好像徐家不容她似的。
容嫣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,實際是不舍自己。
表姐自知勸不住,無奈,只得留她再好生想想,先回前院了。半路碰到徐井桐,提及此事,徐井桐驚:難道是自己那日嚇到她了和嫂嫂一分開他便直奔后院客房。然前腳還沒踏進后院花園,便被徐井松捉住了,二話沒說押著他回了大書房。
書房里,兄弟二人對峙。
你喜歡容嫣徐井松面色陰沉問。
極少見兄長動怒,井桐有點緊張。沒,沒有。
撒謊,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從她來后你就沒安分過!
井桐心顫,聲音極小道:照顧而已……
還狡辯!徐井松指著弟弟吼了一聲,照顧要拉著她手訴情嗎!
徐井桐震驚,瞪起雙眼看著大哥。你都看到了
哼!虧得人家還算個理智的,跑開了。我當時真恨不得上去扇你一巴掌!井松身子突然前探,井桐以為真的要打他,下意識遮手躲了躲。
瞧他那膽小的模樣,井松無奈。恨其不爭地嘆了一聲,緩和語氣道:你真是糊涂啊,她什么身份你不清楚嗎說是和離,還不是被棄。臨安伯府豈能娶這樣的人入門!
誰說我要娶她了!井桐突然道了句。
不是你自己說的嗎!不娶你招惹她作甚!
井桐瞥了眼兄長,嘟囔道:不娶就不能留了,做姨娘,做妾不都可以嗎……
混賬!井松手都揚起來了,到底沒落下。你人未婚娶先納妾,名聲還要不要了!
臨安伯府的少爺,就是納妾也是良人,怎能納一嫁婦!且她因何被棄還不是無所出,納這樣的人,你讓旁人如何評論你。既不能生養(yǎng),又無助于仕途,只會道你是貪圖美色!你人生還未開始,便要背上這些
我哪想這么多……井桐縮首道。
你以為紅顏禍水是如何來的!徐井松怒喝。她這輩子算是被和離毀了。好生的名門夫人不做,偏要逞強,到頭來淪落至此。若有娘家扶持,還有個資本,再嫁也不成問題,可她因何來的宛平你不知如今孤身一人,沒個身世背景,她也只能給那些致仕之人為妾!更何況掛著不生養(yǎng)的名聲,就算尋常人家想娶,也得考慮后世延綿吧。
說著,徐井松冷哼一聲。別看她此刻倔強,早晚還是得回容府!
徐井桐聞,偷瞄了眼兄長道:豈不是可惜了。
你還賊心不死!徐井松喝聲,算她懂事,知道要搬走。若不是那宣商不好應付,我早就把容宅給她騰出來了。我告訴你,不管她是走還是沒走,你給我少往她身邊湊!
徐井桐不忿點頭。
井松還欲說什么,忽而聽到窗外有聲。
井桐沖到窗口,只見一個白色小團子竄進了花叢。他回首笑道:是三哥抱來的那只貓……
……
容嫣失魂落魄,連個招呼都沒打獨自出了門。想想方才那一幕,心中汪著口氣,忿忿而不能發(fā)。
方才表姐來后院勸她,臨走是落下了瀾姐兒的小老虎,她本打算去送,然經(jīng)過大書房,便聽到了讓她做夢也想不到話……
棄婦、不能再嫁、連妾都不能做……在表姐夫口中,她竟然連個良人都不算了!
她以為這個世界沒想得那么復雜,其實是自己頭腦簡單。
人家早就把她定位好了,只她自己不清楚。
想想昨日還感慨徐井桐要娶自己而不是納,此刻才明白他也不過將自己當玩物而已,從來就沒動過真心。
本以為重生是個開始,然這一世還不及前世。前世就算離婚她還可以再嫁;這輩子,結婚生子對她不是奢望,是根本不可能實現(xiàn)的夢。
徐井松說的對,她可以回容府,有了娘家支撐她再嫁也不難了??伤耆胂蟮贸鲋胤等菁?他們會如何待她,她依舊是他們手里的籌碼……
三個多月前,容嫣抓住了背叛自己的未婚夫,還沒待她反應過來,瀟灑地和他說一聲滾蛋!便墜樓了。老天要彌補這個遺憾似的,又給了她相同的劇本,于是她毫不猶豫地替原主選擇了和離。
她以為這便是重生的意義,其實不過是老天跟她開的玩笑。和離后她才明白這個世界有多不待見她。
容嫣開始懷念曾經(jīng)的生活,還有家人……
在喧囂的街上走了越久,越是覺得自己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。容嫣想躲卻躲不開,經(jīng)過酒樓,不自覺邁進去,她想尋個清靜的地方。
包廂已滿,小廝給她找了隔間。隔間是一間廳堂用屏風隔出的幾個空間,還算寬敞,只是偶有人語聲響。但總歸比外面安靜。
上輩子容嫣不常喝,這輩子拘在后宅,無聊之刻落寞之總會拿出來飲。這是原身的習慣,為失敗的婚姻而借酒消愁,得一時輕松和滿足。不過她很少喝多,除了上一次。她是真的對那一家人失望透頂才會醉飲,結果一醉荒唐……
她想到了虞墨戈。
原來他才是最真誠的。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騙自己,始終把她擺在她該在的位置——
她只配做個外室……
咕嚕嚕,一個白瓷小酒盅從對面屏風下滾出,撞到容嫣的桌角停下來。
隨即屏風后走出個身材魁梧的男人,他一面道著抱歉撿起酒盅,一面朝容嫣瞟了眼。容嫣沒瞧他,也沒應聲,兀自喝著自己的酒。
男子見容嫣面無他色,瞇起細眼頓了須臾,挑眉退回去了。
他一回去,屏風后竊竊私笑,隨后見兩人從屏風兩端探頭來瞧,瞧夠了回去又是一陣肆笑。偶爾聞得有人笑語美人有人侃絕色,容嫣冷笑一聲。x