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早上。

溫寧還沒起床，閆衛(wèi)國就在陸家小院門口等著了。

陸進揚起床換好衣服，走到窗戶邊，習(xí)慣性地往外眺望，收回視線的時候，便看到等在自家小院外的人影，旁邊還停著一輛自行車，這是打算等到人再騎車載著去上班？

他劍眉微蹙，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(xiàn)溫寧坐上閆衛(wèi)國的自行車后座，小手抓住他兩腰的衣服，兩條小細(xì)腿在空中一晃一晃的，嬌滴滴地笑著朝人家喊“慢點、再慢點”的畫面。

只是想一想，陸進揚的臉色便迅速冷下來。

冷得如冰山，如寒潭。

看一眼要把人凍死的程度。

不行，寧愿在他的吉普車上哭，也見不許在別人的自行車后座笑！

陸進揚收回視線，快步走出房間，下樓。

小院門外，閆衛(wèi)國后背倚靠在院墻上，一只腿朝后彎曲點著墻，一只腿著地，臉上帶著明顯的憧憬表情，翹起的唇角壓都壓不住。

想到要單獨跟溫寧一起去上班，他昨晚上都沒睡著，腦子興奮激動得像打了雞血似的，眼前時不時浮現(xiàn)溫寧笑顏如花的臉蛋，她彎彎的眉，她水汪汪的眼睛，她俏挺的鼻，她嫣紅的唇，她曼妙的身材，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美，無一處不讓她心動。

而且她還會拍照。

她教自己拍照時候，那溫柔的口吻，耐心的神情。

越想，閆衛(wèi)國便越睡不著。

恨不得現(xiàn)在立刻馬上就到第二天早上。

好不容易等到天亮，他翻身從床上跳起來，飛快刷牙洗臉，推著自行車便到了陸家小院。

他等不及了。

那種甜蜜憧憬的心情，像喝了蜜，又像醉酒，輕飄飄地踩在云端。

正甜滋滋地等著，忽然聽到院門打開的聲音。

“陸、陸大哥？”

閆衛(wèi)國甜蜜的表情瞬間變成驚訝，然后帶了一絲絲敬畏。

陸進揚站在門口，淡淡掃他一眼：“來這么早，吃早飯了嗎？”

閆衛(wèi)國有些不好意思地?fù)项^：“還沒有。”

以為陸進揚要邀請他進去吃飯，閆衛(wèi)國又?jǐn)[擺手道：“沒事兒陸大哥，我不餓，一會兒我去食堂吃就行。我不知道寧寧幾點出門，怕跟她錯過，所以早點來這等她。”

聽到這話，陸進揚唇角微不可察的輕撇，哼，還挺會想，以為他是來邀請他進去吃飯的？

陸進揚不動聲色地從褲兜里摸出一包煙，遞一根給閆衛(wèi)國：“你是在秘書處工作吧？”

閆衛(wèi)國小心翼翼地接過煙，拿在手里：“對?！?

“跟著張政委？”陸進揚掏出打火機，拋給閆衛(wèi)國。

閆衛(wèi)國接住打火機，點完煙后，如實回答：“對?！?

陸進揚唇角輕扯，語氣隨意地道：“我記得宣傳科的工作是張政委在分管，你又是他的秘書，張政委知道你跟下面科室的人走得近嗎？”

聽到這話，閆衛(wèi)國表情一愣。

張政委不止他一個秘書，他是剛考進秘書處的，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。

但現(xiàn)在陸進揚一提醒，他才意識到，對啊，溫寧在宣傳科，他在秘書處，他平時會接觸到不少保密文件，而兩人的工作又少不了有點交集，如果走得太近，指不定就有什么風(fēng)風(fēng)語傳出來。

而站在溫寧的角度，如果剛?cè)肼毦捅成鲜裁戳鳎墙窈笤趩挝贿€怎么站穩(wěn)腳跟？

可是他又不甘心，就因為這樣，失去跟溫寧相處的機會了？

不，他不要！

“陸大哥，我要是跟寧寧處對象，那是不是就沒有人敢亂傳什么了？”

文工團沒要求同事之間不能處對象，如果兩個人名正順地在一起，那上下班接送溫寧被人看見，就不算什么，而是正常的交往。

閆衛(wèi)國指尖夾著的煙都顧不上吸，煙頭上積了一小截?zé)熁?，一臉認(rèn)真地望著陸進揚。

陸進揚波瀾不驚地掃了他一眼，回了四個字：“人可畏?！?

啪嗒，閆衛(wèi)國指尖的煙灰落到地上。

恍然回神，對，人可畏，一句話就能壓垮一個人的時代，他怎么忍心讓溫寧背上流呢？

只要他一天還在秘書處，他就一天要跟溫寧保持距離。

除非……他調(diào)到別的崗位。

可是家里好不容易將他安排進去，對他寄予厚望，肯定不會同意他調(diào)崗。

要么就是他跟溫寧處對象，然后讓溫寧換崗。

可是兩人還沒處上對象，溫寧才剛考進去，他如何開口讓溫寧為他的事業(yè)讓步？他憑什么？

閆衛(wèi)國眼底憧憬的光漸漸變得糾結(jié)、掙扎，直到完全暗淡下去。

煩躁地吸了幾口指尖的煙，他終于做出決定：“陸大哥，我先走了，麻煩你跟陸耀和寧寧說一聲，我以后不能接送她上下班了。”

“好。我會替你轉(zhuǎn)達(dá)。”陸進揚點了點頭。

閆衛(wèi)國將煙叼在嘴里，挎上一旁的自行車，腳下幾蹬便騎遠(yuǎn)了。

望著他走遠(yuǎn)的背影，陸進揚繃著的唇角不可抑制地?fù)P了揚。

小院里頭，出來倒淘米水的張嬸端著盆站在原地，翹起的唇角壓都壓不住。

她剛剛聽到了啥？

閆家那小子來接小溫上班，被進揚幾句話給說走了？

哎呀，她沒猜錯，她真的沒猜錯，進揚就是對小溫有意思！

那她可得好好幫他一把！

張嬸正想著，陸進揚進來了。

“進揚！”張嬸將淘米水嘩啦一聲倒進栽種著小菜的土里，笑瞇瞇地道，“哎呀，我今兒早熬的粥有點糊，你們都去食堂吃吧?！?

陸進揚點點頭：“知道了張嬸?！?

客廳內(nèi)。

溫寧已經(jīng)洗漱好，走到餐桌邊，一只手拉開椅子，正打算坐下，便見到陸進揚走了過來，伸手將她拉出來的椅子又推了進去。

溫寧不明所以地看著他：“哥？”

陸進揚面不改色，語氣自然地道：“收拾一下，我?guī)闳挝怀栽顼??！?

啊？溫寧正疑惑。

張嬸適時從廚房出來，走到她身邊：“對對對，小溫，你讓進揚送你去單位吃，今兒早嬸子熬的粥糊了，現(xiàn)在再做也趕不上你們上班的時間。”

原來是這樣，溫寧了然，可她跟閆衛(wèi)國說好今早要一塊兒去上班的，“哥，不用麻煩你送我去單位，我昨天跟閆大哥約好一起去單位?！?

聽到這話，不等陸進揚回應(yīng)，張嬸插話道：“哎呀小溫，剛才閆家那小子在門口找你來著，說是你倆工作性質(zhì)需要那啥避嫌，他以后不能送你上下班了，說讓跟你說一聲?！?

這樣嗎？溫寧眼睛眨了眨，想到閆衛(wèi)國在秘書處上班，跟在領(lǐng)導(dǎo)身邊，的確需要警醒一點。她表情如常地轉(zhuǎn)頭對陸進揚道：“大哥，我收拾好了，那我們走吧?！?

“嗯?！标戇M揚抓起桌上的車鑰匙，單手插兜，邁步往門口走。

溫寧跟在他身后。

看著兩人往外的背影，張嬸得意地翹著嘴角，她這把助攻還可以吧？

嘖嘖！

……

兩人走到吉普車邊，陸進揚拉開副駕駛的車門，溫寧彎腰鉆進車?yán)?，熟練地摸索著一邊的安全帶系好?

很快，陸進揚也坐進車?yán)?，緩緩發(fā)動引擎。

車子行駛了一會兒，陸進揚一手把著方向盤，一手不知道在哪里摸出一個黑色的長條盒子，遞到溫寧面前：“給你的?！?

“什么？”溫寧詫異地接過盒子。

打開發(fā)現(xiàn)是一只銀金配色的鋼筆，筆身是銀色，筆蓋和筆尾的鍍了一圈金，后世溫寧在網(wǎng)上見過有人收藏這款，是派克45系列的鋼筆，在這個年代價值近百元，而且普通人還買不到。

好漂亮的鋼筆，可無功不受祿，干嘛送她這么貴的東西？溫寧關(guān)上盒子，就想把東西還回去。

陸進揚余光瞥到她的動作，聲音低沉：“送你的入職禮物。你剛上班，又是在宣傳科，需要寫的地方多，需要一只好鋼筆?！?

“收著。”

口吻里帶著一絲不容拒絕。

既然說了是入職禮物，溫寧也沒矯情，大方地收下鋼筆，轉(zhuǎn)頭笑眼彎彎地朝他道：“謝謝大哥，那今天我請你吃早飯?！?

溫寧想著，雖然用的是單位發(fā)的飯票，可也叫請客不是。

……